防空洞里的空气凝固了。那串突如其来的、表示“暂缓行动”的敲击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陈小鱼心中漾开圈圈疑虑的涟漪。不是阿鬼约定的回归,也不是紧急撤离的信号,而是这样一个模糊的“等待”指令。是谁发出的?阿鬼本人受阻后设法传递的?还是“渔夫”系统的其他接头人?亦或是……敌人设下的、更狡猾的陷阱,意图确认他是否藏身于此?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陈小鱼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砖墙,手中紧握那把匕首,耳朵捕捉着门外通道里最细微的声响——水滴声、远处车辆经过带来的轻微震动、甚至是老鼠跑过的窸窣声。任何一丝异动,都让他神经紧绷。汗水浸湿了后背,与墙壁的湿冷黏在一起,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潮气。
他反复权衡着利弊。严格执行阿鬼的指令,立刻撤离,是最安全的选择,但也可能错失重要情报或接应。信任这个不明来源的“等待”信号,则意味着将自身安危置于巨大的不确定性中。
最终,对“渔夫”系统残存的信任,以及内心深处对突破当前僵局的渴望,让他选择了冒险一搏。他决定再等一段时间。但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开始行动。他仔细检查了这个临时藏身点,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漏洞或备用出口。结果令人沮丧,这里如同一个坚固的囚笼,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铁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处理更紧迫的问题——腿上的伤口在恶劣环境下再次发炎红肿,传来阵阵搏动性的疼痛;食物和饮水所剩无几。他从阿鬼留下的箱子里找出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小心翼翼地分配着。然后,他拆开绷带,用最后一点消毒水清洗伤口,脓血混合着污垢,触目惊心。他咬紧牙关,完成包扎,虚脱般地靠在墙上喘息。
饥饿、疼痛、孤独和对未知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他拿出父亲那枚鱼钩,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父亲的手札里说过,在看不到鱼的浑水里,要学会“听水”和“观星”——倾听水流的细微变化,观察水面反光和环境迹象,来判断鱼群的可能动向。
现在,他置身于这座庞大都市最黑暗的“水底”,能“听”到什么?能“观”到什么?
他屏息凝神,将耳朵贴近墙壁,试图从那些模糊的、来自城市地下的杂音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隔壁似乎有规律的水流声,可能是某条地下管道;更远处有间歇性的、沉闷的机器轰鸣,或许是地铁隧道……这些背景音构成了城市地下的“水流”。而那个“等待”的敲击信号,就像是水面上突然泛起的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几个小时后,就在陈小鱼几乎要耗尽耐心和体力,准备冒险开机联系“渔夫”时,铁门下方极轻微地响了一声,似乎有东西被塞了进来。
陈小鱼心脏狂跳,握紧匕首,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门缝底下多了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火柴盒大小的扁平方块。没有脚步声,塞东西的人已经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将包裹拨过来,拆开油布。里面是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以及一张折叠的小纸条。纸条上用打印字体写着:
“阿鬼受阻,安全。证据已取,内有关键。此点将曝,速从西侧通道撤离,至‘断流处’等待。勿回。渔夫。”
字迹简洁,指令明确。U盘里是阿鬼冒死取回的关键证据?西侧通道?陈小鱼之前探索过,那个方向似乎被坍塌的砖石堵死了。“断流处”是哪里?
形势紧迫,不容细想。他立刻将U盘贴身藏好,将纸条吞下肚子。然后,他背起所剩无几的装备,来到西侧通道尽头。果然,一堆坍塌的砖石和泥土堵住了去路。但仔细看去,角落处似乎有一个极狭窄的缝隙,仅容一人匍匐通过,之前被阴影遮挡没有发现。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陈小鱼没有犹豫的时间。他深吸一口气,趴下身子,先将背包塞过去,然后忍着伤腿的剧痛,一点一点挤进那个狭窄、充满土腥味的缝隙。碎砖硌着身体,灰尘呛入口鼻,黑暗中只能凭感觉向前爬行。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线和流动的空气。他奋力向前一钻,终于出了缝隙,滚落到一个稍微宽敞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条废弃的地下管道检修道,脚下是及踝的污水,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霉味和化学药剂的气味。一侧墙壁上有昏暗的长明灯,延伸向远方。这就是“西侧通道”?“断流处”又在何方?
他沿着通道艰难前行,腿伤在污水中浸泡,疼痛钻心。走了约莫十几分钟,通道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向下延伸,尽头被一道锈蚀的铁栅栏封住,栅栏后面是奔流的地下河水声,水声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截断。这就是“断流处”?
陈小鱼躲在岔路口的阴影里,观察着铁栅栏。栅栏没有锁,只是用铁丝粗略地缠着。他正犹豫是否要过去,突然,从前方主通道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压低的呼喝和手电光柱的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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