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刚煮上，灶房里的小米粥正冒着热气，院门外就传来小宝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云谦哥！在家没？快跟我看蚕去！再晚了小蚕该爬走啦！”
李云谦正帮阿婆往灶膛里添柴，火星子“噼啪”跳了两下，他赶紧擦了擦手上的灰，起身往门口走。刚拉开门栓，就见小宝背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包带都磨得起了毛，手里还拎着个边缘有点磕碰的小竹筛，鞋边沾了圈黄泥巴，裤脚也蹭了不少草屑，一看就是从家里一路跑过来的，连气都没喘匀：“我早起去灶房喝水，刚拿起瓢就想起昨天的蚕卵，心一下子就慌了——阿婆说天暖蚕就醒，肯定孵出来了！”说着，他不等李云谦回应，拉起对方的手腕就往屋里拽，脚步又急又快，差点撞翻院角放着的咸菜坛子。
两人快步进了卧房，阳光从窗纸透进来，在地上洒了片浅黄的光。李云谦伸手从炕梢的被褥旁端下那个杉木盒，木盒边角被磨得发亮，还是阿婆年轻时装绣线用的。他指尖捏着盒盖边缘，轻轻往上掀，刚露出条缝，小宝就迫不及待地凑过脑袋，鼻尖都快碰到盒沿了：“你看你看！有白的在动！真的孵出来了！”
李云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不是嘛——之前安安静静躺在棉布上的蚕卵，这会儿有七八枚米白色的卵壳裂了细细的缝，几缕比绣花针的线还细的白影，正趴在棉布上慢慢蠕动，偶尔停下来，小脑袋微微晃一下，像是在找东西。还有两枚浅黄色的卵，壳子鼓囊囊的，看着随时要裂开。
“这就是小蚕啊？”小宝蹲在炕边，膝盖都快贴到地面了，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木盒，手指伸到半空又赶紧缩回去，生怕碰着，“也太小了吧，风一吹会不会就吹跑了？要是爬丢了可咋整？”他说着，还下意识地往木盒边凑了凑，像是想帮小蚕挡住风。
阿婆这时端着碗筷从灶房进来，听见小宝的话，笑着走过来，凑过来看了眼木盒里的蚁蚕：“这叫蚁蚕，刚孵出来都这样，身子嫩得跟豆腐似的，可不能用手碰，一碰就容易伤着。等会儿喂桑叶，都得轻手轻脚的。”她说着，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个干净的白瓷盘，盘底还印着朵模糊的蓝花，“把桑叶剪碎了先放这儿，晾一会儿再倒进去，省得叶子上的水汽沾着小蚕。”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哗啦哗啦”的竹篮声，紧接着是隔壁王婶的声音：“云谦娘，在家忙活呢？”阿婆赶紧应了声，走到门口一看，王婶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底铺着层油纸，里面装着几把嫩得能掐出水的桑叶，叶子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一看就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我刚去后院摘桑叶喂鸡，想起前儿听小宝说你们孵了蚕，就多摘了点。”王婶笑着把竹篮递过来，“这是头茬新叶，最嫩，刚好喂刚孵出来的小蚕，老叶子它们啃不动。”阿婆赶紧双手接过来，连声道谢：“可真是谢谢你了，正愁桑地里的芽还没长开，没嫩叶子喂呢，你这真是雪中送炭。”
王婶摆摆手，靠在门框上闲聊：“客气啥，都是街坊邻居的，往后你们桑地的叶子长好了，我家要是孵蚕，还得跟你们讨经验呢。对了，喂蚁蚕的时候别一次放太多叶子，吃不了容易蔫，蔫了的叶子小蚕不爱吃。”阿婆点点头，拉着王婶想进屋坐，王婶却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得去村东头买酱油，家里的快没了。”说着，就拎着空篮子转身走了，脚步轻快得很。
阿婆把桑叶放在案板上，李云谦找了把小剪刀——这剪刀还是阿婆做针线活时用的，刀刃磨得很锋利。他挑了片最嫩的桑叶，放在案板上，小心翼翼地剪起来，每一下都剪得很轻，把桑叶剪成比指甲盖还小的碎末，生怕剪得太大，小蚕啃不动。剪好的桑叶碎堆在白瓷盘里，绿油油的，看着就新鲜。
阿婆则坐在炕边，手里拿着根细竹片，轻轻把木盒里的旧桑叶和碎卵壳挑出来——旧桑叶是昨天铺的，已经有点蔫了，不能再喂小蚕。她动作很轻，竹片碰着棉布时几乎没声音，生怕惊着里面的蚁蚕。挑完后，又从柜子里拿了块干净的粗棉布，铺在木盒底，棉布软软的，小蚕爬在上面舒服。
一切准备好，李云谦才端着白瓷盘，慢慢往木盒里撒桑叶碎。刚撒下去没一会儿，那几缕细白的小蚕就动了起来，身子一拱一拱的，慢慢爬向桑叶碎，小脑袋凑到叶子边缘，小口小口地啃着，动作轻得要仔细盯着才能发现叶子碎的边缘在慢慢变小。
小宝蹲在旁边，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连脖子酸了都没察觉，嘴里还小声嘀咕：“它们吃得好慢啊，啥时候能长大啊？长大了是不是就能吃整片叶子了？”李云谦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等它们蜕几次皮就长大了，蜕一次皮就长一点。到时候咱们后院桑地里的芽也该长开了，刚好够它们吃，不用再麻烦王婶送叶子了。”
小宝点点头，突然想起手里还拎着小竹筛，赶紧举起来：“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大牛昨天跟我说，蒲公英叶煮水喝能防上火，要是给小蚕喝点，它们是不是就不容易生病了？我这竹筛就是准备去摘蒲公英的！”他说着，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看着阿婆和李云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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