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丝直到未时才渐渐收住,最后几滴落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与清溪村道别。李云谦放下手里的粗瓷碗,碗底还剩着小半碗没喝完的玉米粥,米粒饱满,混着几颗红枣的甜香。他率先站起身往院外走,刚推开门,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就扑面而来,混着泥土的湿润芬芳,还夹着屋后竹林散发的淡淡竹香,沁人心脾。
天边的乌云早已散去,露出澄澈的蓝,西边的天空还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像架起的彩色桥,一头连着清溪河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一头搭在远处黛色的青山上。被雨水冲刷过的村庄格外清爽,屋顶的瓦片泛着水光,院墙外的桃树抽出新绿,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风一吹,水珠滚落,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涟漪,晕开一圈圈浅淡的水纹。墙根下,几株不起眼的蒲公英沾着湿露,嫩黄的花盘透着勃勃生机,像是刚从雨水中苏醒过来。
“这雨下得真干净!”娘也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舒展的笑意,“空气里都是甜的,地里的庄稼这下该长得更旺了。”她弯腰捡起脚边的一根树枝,轻轻拨开院门口的积水,又顺手扯了扯墙边疯长的杂草,“你去村里看看,有没有谁家的田被淹了,张大叔早上还来念叨,说村东头那片洼地容易积水,咱们去搭把手疏通疏通,别耽误了秧苗生长。”
李云谦应了一声,抓起墙角的草帽往头上一扣,又顺手拎起墙根的竹筐,里面放着两把镰刀和一卷麻绳,以备不时之需。他往村东头走去,村道上的泥泞已经被踩出了深浅不一的脚印,偶尔能看到几个村民扛着锄头、拿着铁锹往地里去,裤脚卷到膝盖,沾着湿漉漉的泥点,脸上却满是踏实的笑意。路过陈婶家时,正见她和自家男人在菜园里忙活,被雨水打歪的豆角架已经重新搭好,竹竿牢牢地插进泥土里,湿漉漉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一串串嫩豆角垂在架下,泛着鲜灵的绿色。陈婶见了他,笑着招手:“云谦,快来看看我这菜园,没被淹着,豆角还好好的,下午给你家送些嫩的,炒着吃最爽口!”
“陈婶不用客气,我这正要去村东头帮张大叔疏通沟渠呢。”李云谦笑着回应,脚步没停,心里却记着这份邻里情分。
走到村东头的田埂上,果然见张大叔正领着几个汉子在挖沟排水,地里的积水已经退了大半,顺着新开的沟渠往清溪河的方向流去,哗啦啦的声响在空旷的田野里格外清晰。“云谦来了!”张大叔见了他,直起腰抹了把汗,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滴进泥土里,“就剩那片洼地了,积水有点深,咱们再加把劲,把沟挖宽些、挖深些,让水快点流走,不然秧苗泡久了要烂根。”
李云谦拿起旁边的一把铁锹,加入了挖沟的队伍。铁锹插进湿润的泥土里,毫不费力,带着青草气息的泥土被翻上来,堆在田埂边,还能看到几只蚯蚓在泥土里蠕动。汉子们一边干活,一边闲聊着,说这场雨来得及时,往年这个时候总闹旱,得挑着水桶往地里浇水,今年有了这场雨,秋粮肯定能有个好收成,说不定还能多收两成。笑声、铁锹碰撞泥土的声响,混着远处清溪河的流水声,格外热闹。
正挖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李云谦抬头一看,只见几个半大的孩子光着脚丫在田埂边的水洼里踩水,裤脚卷得高高的,露出细瘦的小腿,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角,却笑得格外欢畅,清脆的笑声飘得很远。其中一个正是李阿婆的小孙子丫丫,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水洼里划来划去,嘴里还念叨着:“驾!我的小船要过河啦!”
“丫丫,小心脚下的泥,别摔着了!”李云谦朝着他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关切。
丫丫抬起头,看到他,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脚丫子踩在泥地里,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裤腿上沾了不少泥点:“云谦哥哥,你看,水洼里有小鱼!”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水洼,里面果然有几条小鱼儿在欢快地游动,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应该是雨水把清溪河里的小鱼冲了过来,暂时困在了水洼里。
张大叔见状,笑着摆摆手:“让孩子们玩玩吧,这场雨忙完了,也该让他们松快松快,平时都跟着大人下地,难得有这样的闲工夫。”
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湿漉漉的田野上,给庄稼叶镀上了一层金边,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地里的积水终于排干净了,田埂上的沟渠畅通无阻,清澈的水流顺着沟渠缓缓流向清溪河,岸边的水草被水流带动,轻轻摇曳。汉子们收起工具,肩膀上扛着铁锹、锄头,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张大叔拍了拍李云谦的肩膀:“辛苦你了云谦,有你帮忙,这活快多了。走,去我家喝口水,吃块红薯干歇歇,你婶子蒸的红薯干,甜得很。”
李云谦跟着张大叔往他家走,路过李阿婆家时,正见李阿婆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手里缝补着丫丫磨破的衣裳,银针在布面上穿梭,动作娴熟。丫丫依偎在她身边,手里还攥着那条从水洼里捞出来的小鱼,小心翼翼地用树叶包着,生怕伤着它。“阿婆,张大叔家有红薯干,我去给你拿几块!”丫丫见了他们,站起身就往张大叔家跑,脚步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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