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成都。
飞机降落在双流机场时,天空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林初夏裹紧大衣,随着人流走出航站楼。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那种刺骨的寒冷,却有一种湿冷,能钻进骨头缝里。
来接机的是那家军工企业——西南精密材料公司——的一位女工程师,姓秦,三十多岁,短发,穿着深蓝色工装,说话干脆利落。
“林董事长,路上辛苦了。”秦工与她握手,力道很足,“厂区在郊区,车程大概一小时。路上我们可以先沟通一下基本情况。”
上车后,秦工递给林初夏一份保密协议:“不好意思,规矩。进厂区前必须先签这个。”
林初夏快速浏览协议。条款很严格,禁止拍照、禁止录音、禁止携带电子设备进入核心区域。她签下名字时,秦工又补充:“还有,我们只能提供原料,不能透露具体工艺参数,也不能说是哪家单位用的。”
“理解。”林初夏收起笔,“能买到合格的原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车子驶出城区,沿着高速公路向郊外开去。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为农田和丘陵。秦工开始介绍情况:“你们要的这批铝合金,规格很特殊。我们通常是给某型号导弹做壳体用的,所以库存量不大。十吨,是我们的极限了。”
“那后续供应呢?”
“基本不可能。”秦工直言不讳,“这种材料的生产线,一年就开工两个月,其他时间要生产其他军工产品。而且...最近国际形势紧张,军品订单增加了,民用订单可能要排到后年。”
这个消息让林初夏心中一沉。但眼下,能解决十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价格方面...”
“价格没得谈。”秦工打断她,“不是我们想抬价,是成本摆在那里。原料要提纯到六个九的纯度,加工要用真空熔炼炉,能耗是普通熔炼的十倍。我们报的是成本价,一分钱没加。”
林初夏点点头:“我明白。只要质量合格,价格不是问题。”
车子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路,穿过一片竹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和戒备森严的大门。哨兵检查了证件,又用仪器扫描了车辆,才缓缓打开闸门。
厂区内安静得出奇,几乎听不到机器声。偶尔有穿着工装的人员匆匆走过,也是步履轻快,不发出多余声响。秦工领着林初夏走进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门口挂着“第三实验室”的牌子。
更衣、除尘、风淋...一套严格的程序后,她们终于进入了原料存放区。
仓库里整齐地码放着银色铝锭,每一块都泛着冷冽的光泽。秦工拿起一块递给林初夏:“你可以感受一下重量。同样体积,这种材料比普通铝合金轻百分之十五,强度却高百分之三十。”
林初夏接过铝锭。确实很轻,表面光滑如镜,能模糊地映出她的脸。她用手指轻叩,发出清脆绵长的回响,那是高纯度金属特有的声音。
“我们能做抽样检测吗?”她问。
“可以,但只能在我们的实验室做,而且必须有我们的人在场。”秦工指了指隔壁,“现在就可以。”
检测室里的设备都是林初夏从未见过的型号。秦工熟练地操作着仪器,将一小块样品放入真空室。屏幕上开始出现各种数据:成分分析、微观结构、力学性能...
“看这里。”秦工指着显微镜图像,“晶粒尺寸均匀,平均直径15微米,这是顶级航空铝材的标准。再看这里——”她切换到另一组数据,“抗拉强度685兆帕,延伸率百分之十二。比你们提供的德国材料标准还要高百分之五。”
数据令人振奋。但林初夏注意到一个问题:“这批原料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半年前。”秦工调出生产记录,“但我们一直在恒温恒湿环境中保存,性能没有任何衰减。”
半年,意味着这批材料在仓库里静静等待了六个月,直到今天才遇到需要它的人。林初夏突然感到一种奇妙的缘分——好像这些材料,就是为了等待她的项目而存在的。
“我全要了。”她说,“今天可以签合同吗?”
“可以,但付款条件很严格——全款预付,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账期。”
“没问题。”
合同在一个小时后签署。当林初夏在银行转账单上签下名字时,心中没有任何犹豫。三千五百万,这是华建账上能动用的几乎全部流动资金。如果失败,公司将再次陷入财务危机。
但她相信,这笔钱花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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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飞机上,林初夏终于有机会休息。她靠在舷窗上,看着下方连绵的山脉。机舱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空乘送来毛毯和温水。
闭目养神时,手机震动。是陈国栋发来的消息:“程老那边有好消息。局部热处理成功了,第一批五百个样品全部合格。现在可以扩大生产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虽然那批有问题的原料不能用在生态科技园项目上,但至少不用报废,可以用于其他商业项目,挽回部分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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