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疗养院”。
那五个字像冰锥,狠狠刺入林夕的眼中,将她从对那段悲惨过往的震惊中猛地拽出,投入另一个更为沉重和现实的漩涡。
陈默依旧沉浸在那巨大的悲痛里,肩膀微微颤抖,用手臂遮挡着所有可能外泄的脆弱,对手机的震动毫无察觉。
林夕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妹妹的离世,母亲的疗养,父亲可能的缺席……这个沉默的男生肩上,到底压着多少她无法想象的重量?化工厂泄漏的新闻为何会让他恐慌至此——那不仅仅是新闻,那是撕开他旧日伤疤的钩子,是可能再次威胁他仅存家人的警报。
她不能再站着不动了。
“陈默。”她轻声唤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陈默没有回应,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林夕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他紧握的拳头。他的拳头冰冷,且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陈默,”她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你的手机……刚才好像响了。”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从深水中打捞出来,剧烈地喘了一口气。他缓缓放下挡住眼睛的手臂,眼眶通红,但里面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有一片干涩的、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疲惫。他茫然地看向林夕,似乎一时无法理解她的话。
林夕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口袋。
陈默迟钝地低下头,掏出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解锁,那条来自“妈-疗养院”的微信预览瞬间跳了出来。
林夕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刚才提及妹妹时更加骇人。一种近乎绝望的焦虑瞬间取代了悲伤,笼罩了他全身。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夕,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被窥破最深层秘密的恐慌,有无法掩饰的担忧,还有一种深深的、近乎无力的窘迫。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我得……”
“你快去。”林夕立刻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和追问,“需要我帮你跟老师请假吗?或者……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她急切地想要提供帮助,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陈默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担忧和真诚,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温暖的、想要分担的急切。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似乎被这抹温暖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低哑:“……不用。谢谢。”
说完,他攥紧手机,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炭,转身就要离开,脚步因为慌乱而有些踉跄。
“陈默!”林夕在他身后喊道。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林夕快步走到他面前,将那只一直紧紧握在手心里的、带着他体温和汗意的钥匙,轻轻放进他冰凉的手心。
“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别忘了它。”
钥匙冰冷的触感和她指尖短暂的、温暖的触碰形成鲜明对比。陈默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将钥匙和那块橡皮碎块死死攥住,仿佛那是能给他力量的唯一支点。
他深深地看了林夕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只是极快极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转身,几乎是跑着,消失在了器材室后方的小路尽头,朝着校门的方向。
下午剩下的课,林夕上得魂不守舍。老师的讲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些碎片化的信息——“爆炸”、“妹妹”、“没了”、“疗养院”、“情况不稳定”……
她无法想象陈默此刻正面临着什么。他要去哪里?疗养院远吗?他妈妈怎么样了?他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他那公车上,会不会又因为焦虑而脸色苍白?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讨论着晚上的安排,抱怨着作业太多,相约着一起去逛文具店或买奶茶。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喧闹,让林夕觉得有些恍惚和不真实。
她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目光落在旁边空荡荡的座位上。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有阳光移动后留下的一片渐暗的阴影。那本深蓝色的数学笔记还安静地躺在她的书包里。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深蓝色的句号头像。对话框里依然只有她发出的那条绿色消息和那个冰冷的“谢谢”。她指尖悬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此刻任何的询问,可能都是一种打扰。
她独自一人走出校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飘着路边小吃摊传来的诱人香气,但她毫无胃口。
她鬼使神差地,没有走向回家的公交站,而是拐进了学校旁边那个老旧的小公园。公园里有很多放学后还不愿回家的学生,坐在长椅上聊天、玩手机,或者只是发呆。
她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长椅坐下,旁边是一个沙坑,几个小孩子正在里面专注地堆砌着他们的城堡,小铲子挥舞得十分起劲,嘴里还嘟囔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剧情。这场景充满了无忧无虑的童真,与她沉重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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