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县,一位鲜卑与汉人混血的青年握紧了手中汉隶写就的诗稿。他的老师,一位因党锢之祸避居边塞的老儒生,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名帖交给他:“去吧,让中原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士族看看,我边塞之地,也有锦绣文章。”
五月底,通往洛阳的各条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
有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带着书童仆从,车队浩浩荡荡;有布衣草鞋的寒门学子,背着简陋书箱,风尘仆仆徒步而行;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由弟子搀扶着,一步一步向着心中的文坛圣地前进。
洛阳城门守将王匡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如织的人流,对副将感慨:“某守洛阳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便是当年光武皇帝定都时,也不过如此吧?”
副将笑道:“将军没听说吗?这几日城中客栈全满,连民宅都租出了高价。少府寺昨日还调了三百顶军帐,在城西空地搭了临时营地。”
六月初一,初赛在国立太学正式开场。
这一日,太学门外广场上旌旗招展,三千名通过各郡初选的才子齐聚于此。他们按照籍贯分列十三队,每队前方竖着本州旗帜:青州、徐州、幽州、冀州、并州、凉州、豫州、兖州、司隶、荆州、扬州、益州、交州。
卯时三刻,太学正门缓缓打开。
三位老者并肩走出。
左侧蔡邕,年过六旬却精神矍铄,一身素色深衣,须发如雪;中间郑玄,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透着睿智;右侧管宁,虽布衣草履,却自有凛然不可犯的气度。
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蔡邕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诸位学子,今日我等奉天子之命,主持本届诗会初选。规则有三:其一,当场命题,限一炷香成诗;其二,不得用生僻典故,需雅俗共赏;其三,诗文须有真气,忌堆砌辞藻。”
郑玄接过话,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老夫添一句。诗以言志,文以载道。今日所考,不仅是诸君才学,更是心性襟怀。望诸君不负平生所学,不负万里来程。”
管宁则一言不发,只将一炷香插入鼎中。
香燃起的瞬间,蔡邕朗声出题:“今日之题——‘路’。”
三千学子先是一静,随即纷纷陷入沉思。
“路”之一字,看似简单,实则包罗万象。可以是脚下的道路,可以是人生的路途,可以是家国天下之路,也可以是文明传承之路。
一炷香的时间,在笔尖与纸面的沙沙声中流逝。
来自徐州的青年陈登最先搁笔。他写的是《赴洛道中》:“辞亲赴皇州,晨霜践素秋。山从驿路断,水绕郡城流。树影临关险,猿声入塞愁。圣朝无阙事,自觉谏书休。”
诗中既写旅途艰辛,又暗含报国之志,更以“圣朝无阙事”巧妙颂扬当今治世,可谓心思玲珑。
幽州的那位混血青年拓跋文(他为自己取的汉名)则另辟蹊径,写下《边塞路》:“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铁衣远戍勤,玉箸应啼别。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此诗气魄雄浑,将边塞军旅之路写得荡气回肠,其中“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一句,更是让阅卷的管宁眼中一亮。
香燃过半时,一位来自益州的寒门学子黄权,忽然将已写好的诗稿揉成一团。
监考的学官皱眉上前,正要说话,却见黄权重新铺纸,提笔疾书。这一次,他写的不是律诗,而是一首乐府体的《万里行》:“万里赴洛阳,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这诗前半段明显化用古乐府,但自“归来见天子”后,笔锋一转,写的竟是想象中的诗会夺魁、面圣受赏的场景。大胆的想象中透着一股勃勃生气,让三位大儒相视点头。
一炷香尽。
三千诗稿被收上,由五十位太学博士分头初阅,选出三百份,再呈给三位大儒最终裁定。
这一过程持续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太学门外张出红榜。
六十四个人名赫然在列。
榜下,有人仰天大笑,有人掩面而泣,更多的人则围拢在榜前,记下那些将要进入复赛、面见天子的名字。
陈登、拓跋文、黄权皆在其中。
还有荆州庞统、扬州陆绩、冀州沮授之子沮鹄……一个个名字,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响彻洛阳。
六月初十,皇宫文华殿前,一座临时搭建的“文华台”矗立在广场中央。
这是工部奉旨用十日时间赶造而成的舞台:三层汉白玉台阶,雕栏画栋,四周插着十三州旗帜,正中一面玄色大纛上书“文”字,在夏风中猎猎作响。
辰时,六十四位入围才子身着统一发放的月白儒服,按抽签顺序列队入场。
当他们踏上文华台的台阶时,礼官高唱:“天子驾到——”
刘辩在羽林卫的簇拥下登上御座。他今日未着冕服,而是一身绛纱袍,头戴远游冠,显得既尊贵又不失文雅。十部尚书分列御座两侧,皆着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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