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深处,西方鬼域。
这里的混沌灰雾,并非北域那般充满暴戾躁动的嘶吼,而是一种死寂的、粘稠的、仿佛凝固了万古岁月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杀伐煞气,寻常阴魂至此,瞬间便会被这无形的煞气碾碎、同化,成为这片血色疆域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苏青阳的身影出现在这片血色疆域的边缘,仙尊帝袍上流转的清气与周遭污浊粘稠的血煞之气格格不入,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他眉头微蹙,神念如潮水般铺开,瞬间便锁定了系统提示的方位——西方鬼域的核心,一片由无数狰狞白骨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之上,景象令人心悸!
一轮巨大的、仿佛由凝固鲜血构成的血月悬浮于祭坛上空,散发出妖异而冰冷的光辉,将整个祭坛映照得一片猩红。祭坛之下,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阴兵!它们身披残破腐朽的甲胄,手持锈迹斑斑的兵刃,队列森然,沉默如山!然而此刻,这足以令任何存在胆寒的亿万阴兵军阵,却并非在操练,也并非在警戒。
它们在跪拜!
亿万阴兵,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头颅深深埋下,身躯紧贴冰冷染血的白骨地面,瑟瑟发抖!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绝对臣服与敬畏!整个军阵上空,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战栗!
而在那白骨祭坛的最高处,血月光辉最盛的地方,一道身影背对着苏青阳,静静伫立。
那身影并未穿着多么华丽的甲胄,只是一袭仿佛由无尽鲜血与煞气浸染而成的暗红战袍,其上没有任何纹饰,却比任何帝袍都更显威严与恐怖。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西方鬼域的中心,是这片血色天地的唯一主宰!那无形的、如同亿万刀锋般锐利冰冷的杀伐之气,正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镇压着下方亿万的凶魂厉魄!
就在苏青阳目光落在那血色身影上的瞬间,那道身影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不属于幽冥的、清越而强大的气息。
他没有回头。
一个冰冷、沙哑、不带丝毫情感,却又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般沉重杀伐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白骨,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天地:
“来者……何人?”
声音不大,却盖过了亿万阴兵无声的战栗,清晰地传入苏青阳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血刃,直指灵魂!
苏青阳神色不变,仙尊帝威自然流转,将那无形的血煞杀意隔绝在外。他踏前一步,脚下清光荡漾,在粘稠的血色地面上铺开一片净土。他的目光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血煞,落在那道暗红背影上,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时空的洞彻之力:
“可是……武安君,白起,当面?”
“武安君……白起……”
那血色身影似乎微微一顿,仿佛这四个字触动了他尘封万古的记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一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削般的面孔映入苏青阳眼帘。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双瞳却并非预想中疯狂的赤红,而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深黑!那深黑的眼底,仿佛倒映着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卒的滔天血海,倒映着函谷关外尸横遍野的惨烈战场,倒映着君王猜忌、赐剑自刎的冰冷绝望……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了极致,最终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死寂!
他看着苏青阳,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中,终于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意外”的涟漪。
“武安君……白起……”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曾经响彻天下、令六国胆寒,最终却沦为禁忌的名字,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自嘲般的淡漠,“悠悠万载……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苏青阳看着眼前这位曾以赫赫战功封君、又以杀神之名震慑千古的绝世统帅,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缓缓道:“如何不记得?伊阙之战,歼韩魏二十四万联军!长平之战,坑杀赵卒四十万!攻陷楚国郢都,迫其迁都避祸!一生征战,凡七十余城,破军杀将,不计其数!‘人屠’、‘杀神’之名,震古烁今!纵然万载岁月流逝,青史昭昭,岂敢或忘?”
白起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苏青阳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待苏青阳说完,他才淡淡开口,声音如同寒铁摩擦:“记得……又如何?不过是累累白骨铸就的虚名罢了。功过是非,早已……随风而散。” 他目光扫过下方亿万跪拜的阴兵,“这些……便是昔年追随我征战沙场,最终亦随我埋骨他乡的……大秦锐士。他们……亦是……我的罪孽。”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沉重。长平坑杀,四十万怨魂冲天,业力滔天!这西方鬼域的血色与煞气,这亿万跪拜的阴兵,与其说是他的力量,不如说是他背负的万古罪业与……自我放逐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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