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山脉北麓的风,裹挟着荒原的沙尘与枯草碎屑,打在脸上带着一种粗粝的质感。李烬站在最后一道山梁的背风处,如磐石般岿然不动,目光穿透弥漫的尘沙,落在远处那条如同黄色绸带般蜿蜒北去的土路之上。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在这条土路上缓缓行进,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车马辚辚之声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也能隐约传入他经过灵气淬炼、远超常人的耳中。
一月有余的孤身跋涉,穿越了不知多少险峰幽谷、毒沼密林,与数不清的凶悍妖兽浴血搏杀,风餐露宿,茹毛饮血。这一切的艰辛与危险,此刻皆已沉淀,转化为体内那奔腾不息、远比离开天道楼时更加精纯雄浑、如汞似浆的筑基巅峰真元,距离那开辟祖窍、初显神识的开光期,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而坚韧的窗纸。腰间那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储物袋,此刻却沉重无比,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光泽各异、蕴含着不同属性妖力的妖兽内丹,这些皆是他一路斩获的战利品,更是他未来在这陌生而广阔的京者帝国安身立命、换取资源的初步资本。
师尊云宸真人的两条铁律——“不可提及我的名讳”、“不可提及来自东南边陲”——如同两道冰冷而坚不可摧的神魂烙印,深深刻在他的意识最深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其沉重的分量。这让他对即将与京者帝国之人的初次接触,抱有极高的、近乎本能的警惕。他下意识地身形微侧,体内《踏红尘》的法门自然运转,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便欲如同融入环境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隐入路旁那片嶙峋的乱石与茂密的枯棘之后,先行远距离观察这支商队的构成、旗号、人员气息,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方略。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气息将敛未敛的刹那,商队前列,一名骑乘着神骏独角健兽、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道路两旁任何风吹草动的护卫头领,其久经沙场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已然捕捉到了远处山脚下那个孤零零的、与荒凉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却又透着一丝不协调气息的身影。
“前方有情况!全员警戒!”护卫头领猛地抬手,发出一声短促而极具穿透力的指令,声音在荒原的风中清晰传开。整个商队如同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闻令瞬间启动。训练有素的护卫们迅速收缩队形,锵锵之声不绝于耳,刀剑出鞘,反射着冷冽的天光;机括咔哒作响,强弓劲弩瞬间上弦,冰冷的箭镞闪烁着寒芒,齐刷刷地对准了李烬所在的方向。一股混合着警惕、审视、戒备乃至丝丝杀意的肃杀气氛瞬间弥漫开来,将原本荒寂的环境压得更加令人窒息,连那些拉车的、皮糙肉厚的犍兽都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发出低沉的喷鼻声,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
李烬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此刻自己任何额外的动作都可能被误解为敌意。潜伏观察已无可能,不如坦然现身,掌握一丝主动权。
他缓缓从乱石后完全走出,主动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手中并无武器,目光平静如水地望向商队方向,那深邃的独眼之中,无喜无悲,无惧无求,只有一片历经生死后的漠然。
当他完全暴露在商队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只见他长发随意披散,沾染着尘土与草屑,衣衫破损不堪,多处仅以坚韧的藤蔓或兽皮勉强系住,勉强蔽体,上面布满了干涸的泥污、早已变成深褐色的可疑血渍和各种植物的汁液,脸上也带着明显的风霜侵蚀与疲惫之色,嘴唇甚至因为长期缺水而有些干裂。这副模样,活脱脱一个刚从原始山林里挣扎出来的野人,或者说,一个经历了惨烈灾难后的幸存者。然而,与这极致狼狈落魄、近乎原始的外表形成剧烈反差,甚至显得有些诡异的,是他那挺拔如苍松、稳似山岳扎根般的站姿,没有丝毫佝偻与怯懦,以及那双沉静得近乎冷漠、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阅尽万千沧桑的眼眸。更让商队中那几位修为最高、感知最为敏锐的护卫队长心头凛然、暗自骇异的是,他们竟完全看不透这“野人”的深浅!灵力探查过去,仿佛泥牛入海,又似面对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觉得对方体内似乎蛰伏着一股隐晦却磅礴、令人极度不安的强大力量,如潜龙在渊,引而不发,却又随时可能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威力。
“兀那汉子!给老子站住不许动!你到底是什么人?躲在那里鬼鬼祟祟意欲何为?!”那为首的护卫头领,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从额角划至下颌、平添十分凶悍之气、周身气息澎湃约在炼气八九层的中年汉子,名为胡烈,催动坐下那匹神骏的独角健兽上前几步,手中长刀遥指,厉声喝问,语气充满了久经沙场者的不容置疑与浓浓的怀疑。常年行走在这靠近危机四伏、妖兽频出的云罗山脉的险地,他们见过太多诡异之事和亡命之徒,由不得他们不万分警惕,宁可错判,也绝不轻易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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