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客栈外那震天的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渐渐平息,最终归于沉寂。没过多久,四道身影便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煞气,回到了“水云居”客栈。
走在最前面的李田,青衫依旧,只是衣角沾染了些许尘土和几点不易察觉的血迹。
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不是去冲阵杀敌,而是散了趟步。
跟在他身后的辛云,呼吸略显急促,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显然带着伤势强行作战,对他消耗极大,但他眼神依旧锐利,默默检查着身上是否添了新伤。
枪皇李西和西剑皇何侍走在最后。
李西一边走一边甩着胳膊,嘟囔道:“哎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杀几个小兵崽子都觉着费劲,这要放在当年,老夫一枪下去,起码能串他七八个糖葫芦!”
何侍没说话,只是默默将手中那柄已经崩了几个缺口的普通长剑扔到一旁,而自己那把剑用都没有用一下。
他们刚一进门,浓郁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连大堂内原本残留的、缘许“发雪”剑留下的寒意都被冲散了不少。
而此刻大堂内,白晔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昏迷的猫虎兄弟和爱风、爱雨扶正,他掌心按在对方背心,精纯的《无妄红尘》内力缓缓渡入,帮他们驱散缘许留下的阴寒指力,疏通淤塞的经脉。
四个侍卫脸色渐渐恢复,但依旧昏迷。反倒是白晔自己,因为内力消耗和之前的短暂交手,小脸有些发红,额角见汗。
李田鼻子动了动,嫌弃地挥了挥手:“好家伙,这味儿……要不是在城里,怕波及无辜,我两道大范围的剑气挥出去,早就清静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劲肉搏。”
他将目光转向白晔和满地狼藉,挑眉问道:“小子,我们外面打得热闹,你这里看来也不简单啊?跟谁过招了?动静不小。”
没等白晔回答,惊魂未定的森真就抢着说道:“是缘姑娘!那个路上碰到的缘许!她突然出手打晕了我的侍卫,然后就冲着白晔兄弟去了!问他的剑是哪里来的,没说几句就动起手了!”
“缘许?那个拿着冰剑的小丫头?”枪皇李西灌了口酒,咂咂嘴道,“那丫头天赋也是极好的,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然是龙象境了,剑法也得了几分真传,就是性子冷了点,下手也狠。”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李田,促狭地问道:“对了,李小子,老夫没记错的话,你是几岁进的龙象来着?”
李田脸不红心不跳,坦然道:“三十啊。怎么了?小时候觉得练功没意思,光顾着玩了,后来被我爹揍了几顿,才勉强捡起来练的。”
他语气里丝毫没有觉得三十岁入龙象有什么不好意思。
李西嘿嘿一笑,带着点追忆和自得:“我们两个老家伙,当年算是练功比较早比较刻苦的,也花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岁才堪堪摸到龙象的门槛。再看看现在这些小家伙,一个比一个变态……”
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正在努力救人的白晔。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众人抬头,只见曹旭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走了下来。
他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仿佛刚被吵醒的模样,对满地的狼藉和冲天的血腥气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旁坐下,仿佛只是下来寻口早饭吃。
李田笑嘻嘻地打招呼:“老爷子,起床了?外面那么热闹,您老睡得可还安稳?”
曹旭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回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桌上一个幸免于难的馒头,慢慢地啃了起来。
然而,在他走下楼梯,与枪皇李西和西剑皇何侍目光无意中对上的那一刹那,两位曾经站在武道巅峰的老者,都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地,向着曹旭的方向点了点头。
曹旭那浑浊的眼珠,也似乎有瞬间的清明,同样微不可察地颔首回应。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一种属于绝顶强者之间的、心照不宣的默契与认可。
经过这一连串的变故,森雨也知道黑水城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对于李田等人郑重行了一礼:“李少侠,诸位,此次多亏诸位出手相助,我姐弟二人才能化险为夷。大恩不言谢,森家铭记于心。我们……也该启程返回北地了。”
森真也收起了平日的跳脱,认真地道了谢。
李田点了点头,正色道:“森夫人,森小弟,一路保重。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这黑水城了。”他环顾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客栈,以及窗外似乎重新开始骚动起来的城市(于家兵马虽退,但后续麻烦肯定不少),果断道:“此地不宜久留,收拾一下,我们中午就走!”
这黑水城中的恩怨、那神秘缘许的突袭、以及各方势力的暗中窥伺,都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必将扩散向更广阔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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