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大强把香蕉重重地扔在餐桌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王秀抱着咿咿呀呀的戎峰，轻轻靠在他身边。
看来是有一个不对劲。王秀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李大强却像被针扎了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你咋知道？
王秀笑着把戎峰递到他怀里，随手拿起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剥着皮：其实这不用问。像振国那样的性格，对谁都淡如水，能对小诺这么上心，除了是亲情，那就是其他的了。她掰下一小块香蕉喂给戎峰，不过我相信振国是个有分寸的人。但小诺的想法，估计不太乐观，毕竟她有太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如果他们不是差这么多岁，振国这个人还不错。
李大强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戎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都没注意到。王秀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扇门。
周末转眼就到。李大强特意叫上王振国一起去军医大接小诺，美其名曰好久没一起吃饭了。王振国没有拒绝，只是沉默地开着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节奏比平时快了几分。
军医大门口人来人往，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李大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军绿色制服的小诺——以及她身边那个捧着大束玫瑰的男生。
我操！李大强脱口而出，几个箭步冲了上去。
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红着脸把花往小诺手里塞。小诺后退两步摆手拒绝，一转身就撞上了气势汹汹的李大强。
爸？！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李大强二话不说拽起女儿就走，力道大得让小诺踉跄了一下。走出十几米远，她才注意到王振国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却锐利得像把刀。
上车后，李大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王振国全程没有任何过激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让他松了口气，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那小子谁啊？李大强系上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瞪着小诺。
同学而已。小诺撇撇嘴，追我好久了，烦死了。
王振国发动车子，动作比平时粗暴了些。车子缓缓驶过校门口时，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一脸失落地抱着那束花。
突然，王振国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漂亮的漂移，轮胎碾过路边的水坑，溅起的水花准确无误地把那个男生浇成了落汤鸡。玫瑰花瓣沾了水，可怜巴巴地贴在他白衬衫上。
噗——后座的小诺突然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最后捂着肚子直不起腰，王叔叔！你太坏了！
李大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又转头看向王振国。后者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王振国淡淡道，声音平静得像是评论天气，生什么气。
这句话表面是说给李大强听的，但王振国知道，他是在告诫自己。
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小诺的笑声渐渐止住，她歪着头看向驾驶座：王叔叔，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顺路。王振国的回答简短得不能再简短。
李大强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儿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心头一紧——王秀的猜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小诺选了一家川菜馆。席间，李大强注意到女儿时不时偷瞄王振国，而后者却始终低着头吃饭，连眼神交流都尽量避免。
王叔叔，小诺突然开口，听说你要调去新疆？
王振国的筷子顿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学校里的消息传得很快。小诺的声音轻了下来，是真的吗？
李大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两人。王振国放下筷子，终于抬头看向小诺：还在考虑。
小诺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那...什么时候走？
不确定。
会回来吗？
看情况。
一问一答间，小诺的声音越来越小，王振国的回答越来越简短。李大强在一旁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电灯泡。
我申请了新疆军区的实习。小诺突然说，如果...如果你在那里，能不能...
不能。王振国打断她，声音冷硬，那里条件太艰苦，不适合你。
小诺猛地抬头，眼圈有些发红：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凭我是你叔叔。王振国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事没得商量。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李大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最终，是小诺先站了起来。
我回学校了。她抓起背包，声音有些发抖，明天还有早课。
王振国没有挽留，只是默默掏出车钥匙。小诺却摇摇头：不用送，我自己打车。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李大强叹了口气：你对她太严厉了。
王振国盯着桌上没动几口的菜，眼神复杂：她需要明白，有些界限不能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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