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渐暗,雪后的世界显得格外宁静。
小院里,红梅家的厨房亮着温暖的灯光,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
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常松挽着袖子,露出粗壮的小臂,正用力揉着一大块面。
英子系着小围裙,手脚麻利地拌着韭菜馓子鸡蛋馅,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妈,盐够不够?”英子舀起一勺馅闻了闻。
“够了够了,咸淡刚好。”红梅在一旁剥着蒜,看着爷俩默契的样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常松擀皮子又快又圆,中间厚边缘薄。英子接过来,填馅、捏合,手指翻飞间,一个个胖嘟嘟的元宝饺子就整齐地码在了盖帘上。
常叔,你明天几点的船?”英子一边包一边问。
“一早六点就得走,码头集合。”常松头也不抬,专注着手里的擀面杖,“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那件厚棉袄你妈非让我带上,占地方。”
红梅接过话头:“海上风硬,跟家里能一样?冻着了谁替你?胃药、感冒药我都给你塞左边那个兜里了,别跟袜子混一块……”
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常松“嗯嗯”地应着。
说着说着,红梅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叹了口气:“唉,今天厂里……张姐跟人打起来了。”
“啊?为啥?”英子惊讶地抬起头。
常松也停下手,看向红梅。
红梅把车间里郑彩菊如何挑衅、张姐如何爆发、最后又如何忍气吞声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越说越气:“……那张嘴真是粪坑里捞出来的,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喷!要不是张姐死死拉着我,我非上去撕了她的嘴!”
她看着常松,眼神里带着期盼和无奈:“常松,我是真看不下去了。张姐太不容易了,老刘下岗在家蹲着,俩孩子上大学等着钱……你看……船上能不能给老刘找个活儿干?哪怕看仓库、打扫卫生都行,总比在家耗着强啊。”
常松眉头皱了起来,擀面杖在手里掂了掂,沉吟半晌:“老刘……人是个老实人,可岁数大了,又没出过海,身子骨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船上都是重活儿,讲究个手脚利索……这事,我回头问问,但不一定成。”
生活这碗饭,有时候真想分给旁人一口,却发现自己碗里的,也刚刚够垫个底。
希望像炉火里的光,在红梅眼里亮了一下,又随着常松实在的话,稍稍黯了些。“哎,我知道难,就是……就是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她低下头,继续剥蒜。
常松看着媳妇儿发顶的旋儿,心里也堵得慌。他不是不想帮,是这世道,有时候空有一副热心肠,却搬不动现实这座大山。
男人的承诺,不能轻易给,给了就得想办法做到。
饺子下锅,在滚水里翻腾,像一群白胖的鱼。三人围坐在炉边的小桌旁,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蘸着红梅捣的蒜泥醋,胃里和心里都是暖的。
钰姐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正把最后一块披萨从盒子里拿到盘子里,桌上还摆着半只香喷喷的烤鸡和几瓶汽水。“来来来,小伙子们,别客气,快吃!阿姨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谢谢阿姨!这也太丰盛了!”王强嘴甜,眼睛盯着烤鸡放光。
张军有些拘谨地小声道谢。周也则一脸“常规操作”的表情,拽拽地拿起一块披萨。
钰姐看着三个半大小子狼吞虎咽,笑得眼弯弯:“慢点吃,锅里还热着汤呢。小也,照顾好你同学。”
“知道啦,妈。”周也应着。
吃完饭,三人钻上周也二楼的卧室。房间很大,铺着地毯,贴着球星海报,书桌上还摆着一台电脑。
“卧槽,也哥,这题也太难了!”王强对着数学卷子哀嚎。
周也一把抢过张军的作业本:“哪题不会?小爷教你……哎,你这步骤不对……”
张军闷头抄着周也的英语作业,小声嘀咕:“反正老师也不仔细看……”
作业糊弄完,王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哀嚎:“钰姨做的饭也太好吃了!撑死我了!也哥,你家电脑能玩游戏不?”
周也踹了他一脚,嫌弃道:“起来!别把我地毯蹭脏了。有,《红色警戒》,你会玩么?”
“不会你教我啊!”王强一骨碌爬起来,凑到电脑前,眼睛放光,“哎哟,这大脑袋显示器,真带劲!”
张军则有些拘谨地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眼神悄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贴满海报的墙、堆着的CD盒、那台昂贵的电脑。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这里的一切都和他那个简陋的宿舍、安静的小沟村截然不同。一种混合着自卑和羡慕的情绪,让他显得更加沉默。
这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无声地诉说一种他从未体验过、也无法想象的宽裕人生。他像一只误入玻璃暖房的飞虫,既贪恋这里的温度,又害怕碰壁,显得格格不入。
周也瞥了一眼张军,似乎想显摆一下,但又拉不下脸主动招呼,只是故作随意地对王强说:“啧,笨死你算了。看着,我只教一遍啊。”他熟练地开机,运行游戏,背景音效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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