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更快地走远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但愁已悄然爬上伙伴的肩头。
张军的“有事”,是在城西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门口搬箱子。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他穿着单薄的旧棉衣,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手指冻得又红又肿,像一根根胡萝卜,裸露在外的皮肤裂开了细小的口子。
他咬紧后槽牙,脖颈上青筋凸起,扛起一个几乎要把他压垮的纸箱。那箱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死沉,棱角硌在他单薄的肩膀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工头在一旁叼着烟,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没吃饭啊!磨磨蹭蹭的!”
休息的几分钟,他缩在避风的墙角,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默默地啃。馒头噎得喉咙生疼,他就着呼啸的北风往下咽。
生活的苦,有时候就这么具体,具体到一口干粮,一阵冷风,和一双冻得没了知觉的手。
市场门口,几个穿着崭新羽绒服、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骑着自行车笑闹着掠过。
张军看着,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和羡慕,随即那光芒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他低下头,更用力地啃着馒头。
他不是羞愧,是怕那份羡慕的眼神出卖了自己。他得把心里那头叫做“不甘”的野兽死死摁住,用冻僵的手指和磨破的肩膀把它喂饱,让它继续沉默地、驯服地陪自己把这苦日子熬下去。
别人的青春是彩色的,他的青春是黑白的,上面只写着一个又一个“熬下去”的字样。
他想起父亲临死前躺在病床上干瘦的样子,想起母亲深夜缝补时昏暗的灯光,想起妹妹看着同学新书包时渴望又懂事的眼神。这个家,不能再塌下去了。
生活夺走了他撒娇任性的权利,只留下一副尚未长成却必须坚硬的肩膀,他不能喊累,因为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
命运的安排,有时巧合得残忍。
周也、英子几人看完电影出来,嘻嘻哈哈商量着去哪儿吃麻辣烫。王强眼最尖,猛地拉住周也,指着马路对面:“也哥……那……那是不是军哥?”
所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隔着车流,他们清晰地看到张军正扛着一个巨大的纸箱,腰被压得深深弯下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吃力。
工头在旁边指手画脚,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张军脸上沾着灰,额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样子狼狈不堪。
街这边的欢声笑语,瞬间冻结。
上一秒他们还漂浮在青春无忧的云端,下一秒就被猛地拽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伙伴正在承受的、冰冷坚硬的现实地面上。那声闷响,震得他们心口发麻。
英子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她不敢再看。
周也脸上的懒散和随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深得像结冰的湖。
王强脸上的笑容僵住,慢慢消失了,他张着嘴,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沉重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那些关于游戏、鞭炮的快乐,在此刻显得那么轻飘,甚至……可耻。他猛地抓了抓头发,憋出一句:‘我……我操……’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青春的帷幕被猛地掀开一角,露出了后面真实、残酷的成人世界。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伙伴的苦难。
没有人说话。寒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马路对面的呵斥声、嘈杂声,无比清晰地传过来。
成长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以前隔着书本看世界,觉得苦难都是铅印的字,轻飘飘的。
直到亲眼看见兄弟的肩膀被生活压得变了形,才猛地惊觉,那字是刻在肉上的,带着血丝。
少年们站在雪地里,沉默了一会儿。
王强先开口,声音没了往日的嬉闹,他捶了一下张军的肩膀:“军哥,不够意思啊!干活不叫我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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