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开了。英子关火,伸手去端锅拿露露,手指碰到滚烫的锅边。
“嘶。”她缩回手。
烫到了。
周也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我看看。”
英子的手被他握在手里。她的手很小,手指细长,指尖泛红。刚才碰锅边的地方,红了一小片。
周也低头,对着她手指吹了吹。热气拂过皮肤,痒痒的。
“没事。”英子想抽回手。
周也没放。他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她的皮肤很软,有点凉。
少年的喜欢是场高烧,脸红心跳都是症状。而成年人的感情更像是慢性病,不致命但总在隐隐作痛。此刻的英子既在发烧,也在疼痛——为妈妈,为弟弟,为这个必须撑住的家。
“疼吗?”他问,抬头看她。
英子也看着他。两人离得很近,她能看见他眼睛里的自己,小小的,慌乱的。
“不疼。”她说,声音轻了。
周也握着她的手,那点微红的烫伤像烙在他心上。他缓缓将她的手抬起,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在最后一刻,理智压倒了冲动,他只是用嘴唇极轻、极快地碰了碰自己的拇指——一个隔着手背的、无人知晓的吻。
“周也。”英子叫了一声,带着警告。
“下次小心点。”他说,转身去拿托盘。
英子站在原地,手背上还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心跳得很快,脸有点热。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灶台上的东西。
周也用抹布垫着手,把四罐热好的“露露”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个搪瓷托盘里。铝罐表面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走吧。”他说。
英子点点头,跟在他后面。
回到房间时,王强和妞妞已经烤上东西了。王强用火钳夹着个红薯,在炉子上翻面。红薯皮烤得焦黑,裂开的地方露出金黄色的瓤,冒着热气,香味飘出来。妞妞在烤橘子,橘子皮烤得发黑,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着,生怕掉进炉子里。
“来来来,喝热的。”周也把托盘放在地毯中间。
妞妞放下橘子,拿了一罐。很烫,她两只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好甜。”她说。
王强也拿了一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烫得直吐舌头:“烫死了烫死了!”
周也递给英子一罐,自己留了一罐。两人坐在地毯上,隔着一个炉子。
英子捧着露露,小口喝着。热露露下肚,胃里暖起来。她看着炉子里红通通的煤球,看着王强翻红薯的动作,看着妞妞被热气熏红的小脸。
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下来。
“英子姐,”妞妞说,“你的随身听能借我听听吗?”
英子点点头,起身去书桌抽屉里拿出随身听和耳机。是白色的索尼随身听,有点旧了,但还能用。她递给妞妞。
妞妞高兴地接过来,戴上耳机。磁带里面有流行歌,有英语听力,还有一些广播剧的片段。妞妞听着,脚跟着节奏轻轻点地。
王强把红薯烤好了,用火钳夹起来,放在地上晾凉。他又开始烤板栗。板栗在炉子上烤得噼啪响,裂开口子,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肉。
“英子姐,”王强一边翻板栗一边说,“你弟弟真可爱。我以后当他大哥,带他玩。”
英子笑了:“那你可得好好教他,别教他调皮。”
“那必须的。”王强拍胸脯,“我教他打游戏,教他踢球,教他……”
“教他学习。”周也接了一句。
王强噎了一下,挠挠头:“学习……那还是你教吧。我教不了。”
几人都笑了。
板栗烤好了。王强用火钳夹出来,放在地上。几人围坐着,剥板栗吃。板栗烤得香,甜甜的,面面的。
英子剥了一个,递给妞妞。妞妞接过,甜甜地说:“谢谢英子姐。”
周也也剥了一个,犹豫了一下,递给英子。英子接过,没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王强看着,心里好笑,但没说出来。他自己剥了一个扔进嘴里,烫得直哈气。
炉火烧得旺,房间里暖烘烘的。红薯香,板栗香,露露的甜香,混在一起。妞妞的耳机里漏出一点音乐声,是王菲的《红豆》。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英子听着那隐约的歌声,看着炉火,忽然觉得这一刻很好。好到她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不要往前走。
不要走到她必须面对妈妈虚弱的身体,不要走到她必须照顾哭闹的弟弟,不要走到她必须应付常松老家来的亲戚,不要走到她必须去想自己和周也到底该怎么办。
就停在这里。几个朋友,围着炉火,吃烤红薯,听歌,说笑。
她低头,又剥了一个板栗。
红梅的卧室里,三个女人的话还没说完。
钰姐问起了常莹的事。红梅简单说了说,说常莹人勤快,做饭好吃,照顾她也尽心。
“那真的难得。”钰姐说,“现在这样的姑子姐不多见了。很多都是来占便宜的,哪肯真心伺候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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