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风,带着塞北的凛冽,卷着沙砾拍打在城楼的青砖上,发出“呜呜”的低吼。
南宫澈立在垛口边,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银线绣成的暗纹,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暮色正一点点将山脊染成黛青,天地间只剩一片苍茫。
“王爷。”副将秦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斥候来报,沈世子的队伍已经过了云漠,算着脚程,不出三月便能抵京。”
南宫澈没回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暖玉,却被他的手捂得冰凉。“知道了。”他的声音不高,混在风声里,竟有些听不真切。
秦啸顿了顿,又道:“再过月余便是除夕,京里怕是早开始备年节了。沈世子回京,少不得要聚聚,王爷……真不打算回去看看?”
南宫澈这才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眉峰如剑,眼窝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回去做什么?”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宫墙里的年,不过是摆些精致的笼子,看着热闹,实则憋闷得很。”
秦啸跟着他在边关待了五年,知道这位摄政王看似手握重权,在京中却如履薄冰。
“可沈世子……”秦啸还想劝,却被南宫澈打断。
“他回来,自有镇国公疼着。”南宫澈望着城下往来巡逻的士兵,声音沉了些,“倒是你,家里的信说你媳妇怀了?”
秦啸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是,刚满三个月,贱内让我问问,能不能请几日假回去瞧瞧。”
“准了。”南宫澈点头,“挑两个稳妥的亲兵跟着,路上仔细些。”他顿了顿,又道,“带些雁门关的皮子回去,给孩子做件小袄,比京里的绸缎暖和。”
秦啸心里一暖,忙躬身道:“谢王爷。”
风更紧了,吹得城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
南宫澈重新望向关外,那里是无垠的戈壁,也是他这些年的战场。
他想起幼时和沈砚在国子监逃课,两人偷偷爬上墙头吃桂花糕,沈砚那小子总爱抢他手里的,嘴里还嘟囔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那时的沈砚,还是个穿着锦袍、爱耍些小聪明的世子爷,如今却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参军,跟着镇国公在西北历练了三年,这次回京,怕是要被镇国公逼着成亲了。
秦啸心里却叹了口气。
谁不知道沈世子最盼的就是王爷能回京,两人能像从前那样,在月下喝几杯,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可这位王爷,偏生把自己困在这雁门关,仿佛只有这凛冽的风,才能让他觉得自在。
暮色四合,城楼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在风中摇曳。
南宫澈又立了许久,直到夜色彻底吞没了远山,才转身往城楼下行去。
……
南宫澈刚掀开营帐的帘子,一股暖黄的烛光便涌了出来,与帐外的凛冽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帐内炭火烧得正旺,映得四周的甲胄和兵器都泛着温润的光。
一个捧着帐本的士兵早已候在案前,见他进来,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战战兢兢:“王爷。”
南宫澈解下披风,随手递给旁边的亲兵,玄色衣袍上沾的沙砾簌簌落在毡毯上。“说吧,粮草清点得如何了?”他走到案前坐下,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落在士兵捧着的帐本上。
士兵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翻开帐本:“回王爷,按您的吩咐,御林军从云漠、青河一带采买的粮草已入库,共得小米三千石,糙米五千石,还有……还有过冬的棉被两千床,羊皮袄一千件,都已登记造册。”他说着,声音渐渐稳了些,毕竟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进项,足以支撑士兵们过冬。
南宫澈“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士兵的手却开始发颤,指尖划过帐页,停在最后几行字上,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敢开口:“还、还有一批粮草,是……是宫里送来的。”
“宫里?”南宫澈眉峰微挑,指尖的动作顿住。
“是、是太后娘娘派快马送来的,”士兵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说是……说是给王爷和将士们添些过冬的用度,有白面两千石,还有些药材和伤药……”
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炭火“噼啪”响了一声,却衬得四周愈发安静。
谁不知道,前些日子皇帝才下了密令,让沿途关卡克扣雁门关的粮草,明摆着是想借着寒冬拿捏这边关的十万将士。
如今太后慕容薇却突然送来粮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眼人都能瞧出几分——无非是想借着这份“恩宠”,拉拢人心,顺便堵堵天下悠悠之口。
士兵低着头,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知道这位王爷最厌恨宫里这些弯弯绕绕,尤其是太后那套以柔克刚的手段,当年先皇在时,便是被她这副模样哄得团团转。
南宫澈的目光落在帐本上那“太后亲赐”四个字上,眸色沉沉,看不清情绪。
“知道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摆了摆手,“粮草入库,帐本留下,你下去吧。”
士兵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轻易过关,忙如蒙大赦般躬身:“是!”他捧着帐本退到帐门口,掀起帘子时,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南宫澈正望着跳动的炭火,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冷硬,指尖的暖玉在火光中泛着幽幽的光。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声。
南宫澈拿起帐本,翻到最后一页,目光在“慕容薇”三个字上停留片刻,忽然嗤笑一声,将帐本扔回案上。
炭火映着他眼底的寒芒,像关外结了冰的湖面。
太后想借此示好?想让他念着这份“恩情”,在朝堂上对那所谓的侄子手下留情?
未免太天真了。
他拿起案上的兵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不管是谁送来的粮草,只要能让将士们熬过这个冬天,便先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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