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高炉烟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轰鸣声远远传来,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王建国揣着那张画满齿轮的作业本,跟在父亲王铁柱身后,穿过厂区门口的牌楼,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一会儿见到杨厂长,少说话,听见没?”王铁柱回头叮嘱道,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母亲连夜烙的玉米饼——他想着给厂长递点“心意”,好让对方多关照一下自己这个冒失的儿子。
王建国点点头,眼睛却在飞快地扫视四周。厂房的墙壁斑驳脱落,老旧的机器旁,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挥着锤子或扳手,汗流浃背。这就是夏国工业的基石,粗糙、原始,却又充满着蓬勃的力量。但也正是这种落后,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把未来技术带过来的决心。
“王师傅,这边走。”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迎了上来,是厂长办公室的秘书小李。他对王铁柱客气地点点头,目光落在王建国身上时,带着几分好奇。
跟着小李穿过嘈杂的车间,来到一栋相对整洁的二层小楼前。楼上挂着“厂长办公室”的牌子,楼下则是技术科和调度室。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争吵声。
“……这台进口冲床的图纸都快被翻烂了,还是找不到卡壳的原因!再这么耽误下去,这个月的生产指标根本完不成!”一个急躁的声音喊道。
“李主任,你先别急,”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技术科的同志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了,我让他们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杨厂长,不是我逼你,”急躁的声音带着点威胁,“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要是月底前完不成这批军品的冲压件,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李脸色微变,对王铁柱父子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王建国心里一动。军品冲压件?进口冲床?这和他昨天绘制的图纸正好对上了。看来轧钢厂的麻烦,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爸,是李主任吗?”王建国低声问。他记得记忆里,轧钢厂的后勤主任叫李怀德,后来还升了副厂长,是个野心勃勃的角色。
王铁柱点点头,压低声音:“别乱说话,那是李主任,管着全厂的物资调配,不好惹。”
正说着,楼上的争吵停了。小李匆匆跑下来,对王铁柱说:“王师傅,杨厂长请你们上去。”
王建国跟着父亲上了楼,走进厂长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一张掉漆的木桌后,坐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眼神锐利,正是杨厂长。他面前站着个微胖的男人,三角眼,嘴角下撇,正是李怀德。
“杨厂长,李主任。”王铁柱连忙点头问好,把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一点自家烙的饼,您尝尝……”
“哎,老王,你这是干啥?”杨厂长皱了皱眉,没接布包,“有事说事,搞这套干啥?”
李怀德在一旁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王师傅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带着孩子来找厂长,是想走后门给孩子安排工作?”
王铁柱脸一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李主任您误会了……是我家这小子,说他有办法解决冲床卡壳的问题……”
“啥?”李怀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王建国,“就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王师傅,你要是想找厂长求情,也编个靠谱点的理由啊!”
杨厂长也有些意外,看向王建国:“小朋友,你懂冲床?”
王建国没理会李怀德的嘲讽,从口袋里掏出作业本,走到杨厂长桌前,把图纸摊开:“杨厂长,我不懂冲床,但我会画图。我觉得冲床卡壳,可能是齿轮的问题。您看,这是我设计的改进方案,用斜齿传动,再调整一下润滑参数……”
他的声音清脆,条理清晰,完全不像个十岁孩子。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李怀德脸上的嘲讽僵住了,杨厂长则眯起眼睛,低头看向图纸。
图纸虽然画在作业本上,线条却异常工整。斜齿的角度、齿宽、压力角,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还写着一行行计算公式,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专业的味道。
杨厂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猛地抬头,看向王建国:“这图纸……是你自己画的?”
“是。”王建国点头,“我爸昨天回家说冲床总卡壳,我就琢磨着画了这个。”
“胡闹!”李怀德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小孩子瞎涂乱画几笔,也敢拿来糊弄厂长?王师傅,我看你是不想在厂里待了!”
王铁柱吓得脸都白了,拉着王建国就要道歉。
“等等。”杨厂长却抬手制止了他,拿起图纸,对小李说,“把技术科的老张叫上来。”
小李不敢耽搁,飞快地跑了出去。李怀德脸色难看,却不好再说什么——杨厂长在厂里威望很高,他虽然野心大,也不敢公然违逆。
很快,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头跟着小李走了进来,是技术科的张科长,厂里的老技术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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