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秋,北方的凉意浸进了市人社局的办事大厅。王秀兰揣着户口本、退休证,在排成长龙的队伍里挪着步子,鼻尖萦绕着纸张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大厅里人来人往,叫号声、抱怨声、打印机的嗡鸣混在一起,磨得人耐心尽失——她这退休金的收尾手续,已经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每次都卡在“缺材料”“等签字”的环节,这次好不容易凑齐了所有证明,却还是被卡在了盖章的步骤,办事员说“负责盖章的主任去开个短会,二十分钟就回”,结果这“二十分钟”,硬生生拖成了两个小时。
“秀兰?真是你啊!”身后传来一声熟稔的招呼,王秀兰回头,看见张桂芬拎着布包挤过来,脸上堆着褶子笑,“好些年没见了,你也来办退休手续?”张桂芬是王秀兰年轻时在国营针织厂的同事,两人当年都在纺纱车间,后来工厂改制,便断了联系。
他乡遇故知,烦闷的等待也多了几分滋味。没多久,又有两个老同事凑了过来——李淑敏和老周,都是纺纱车间的旧人,如今也到了退休年纪,各自抱着一堆材料,在大厅角落的长椅上坐成一排,打开了话匣子。
“还记得不?咱厂当年多红火,纺纱车间的机器24小时转,夜里加班,食堂还管热乎饺子。”老周抽着烟,烟雾缭绕里,眼神飘向了远方,“可惜啊,后来改制,说散就散了,好多老同事都断了联系。”
“可不是嘛,”李淑敏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了些,“说起来,当年车间里的陈慧,你们还有印象不?就是那个长得白净,爱穿碎花衬衫的姑娘,比咱们小几岁,后来……出工伤没的那个。”
王秀兰的心猛地一沉。陈慧这个名字,像一块压在记忆深处的石头,沉甸甸的。她当然记得,陈慧和她一个班组,人性格温和,手也巧,纺纱接线头又快又好,还总爱给姐妹们带自家蒸的糖包。1998年夏天,陈慧出事的消息传来时,整个车间都懵了——说是车间里的天车钢丝绳突然断裂,吊着重物砸下来,顺带扯断了头顶的高压线,陈慧正好在底下操作,头被电线割断,当场就没了气。
“记得,怎么不记得。”王秀兰的声音有些发涩,“当时厂里说是工伤,给了家属一笔抚恤金,还开了追悼会。我记得她丈夫赵建国,哭得直不起腰,那时候他们孩子才三岁,可怜得很。”
“工伤是真的,但这里头啊,还有个没对外说的邪门事儿。”张桂芬突然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一股诡异,“这事是陈慧的妹妹陈娟后来跟我说的,是赵建国亲口告诉她的,听得我好几天不敢照镜子。”
这话一出口,李淑敏和老周都屏住了呼吸,王秀兰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办事大厅的嘈杂似乎被隔绝在外,只有张桂芬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慢慢铺展开来。
张桂芬说,陈慧出事前一个月,就开始遇到怪事了。陈慧家住在工厂分配的老宿舍楼里,两室一厅,家具都是结婚时单位发的,其中有一面嵌在衣柜门上的穿衣镜,是赵建国特意托人从外地买回来的,据说是个老物件。
那天晚上,陈慧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眼角余光瞥见衣柜门上的穿衣镜,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以上是空的,光秃秃的肩膀顶着空气,没有头。
“一开始,陈慧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张桂芬的声音压得更低,“毕竟刚洗完澡,水汽重,镜子可能起雾了。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镜子里的人影还是没有头,清晰得很,连她睡衣领口的碎花图案都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少了脑袋。”
陈慧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吹风机“啪”地掉在地上,插头都摔松了。她尖叫着跑到客厅,赵建国正在看电视,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叫什么叫?”
“建国,你快看!镜子里……镜子里我没有头!”陈慧拉着赵建国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把他拽到衣柜前。
赵建国以为她是故意逗自己玩,或者是累糊涂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别瞎说,大晚上的吓唬人。镜子里怎么会没头?你是不是没睡醒?”他挣脱开陈慧的手,又坐回沙发上看电视,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陈慧急得快哭了,可赵建国就是不信,她自己也不敢再去看那面镜子,只能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回房睡觉。那一夜,她翻来覆去没合眼,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吹气。
接下来的几天,陈慧再也不敢靠近衣柜的穿衣镜。可越是躲避,心里越不安。有天中午,赵建国不在家,孩子也被送到了幼儿园,陈慧壮着胆子,悄悄走到衣柜前,掀开挡在镜子上的衣服一角——镜子里的她,依旧没有头。
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镜子里的无头人影,姿势和她一模一样,甚至能看到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陈慧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哭了起来,她找了一块厚重的蓝布床单,死死地蒙在穿衣镜上,用绳子捆了好几圈,像是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