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是另一个世界，安静，整洁，全是那股属于顾夜宸的清冷香气。
苏言靠着真皮座椅，脚踝的痛楚没停。他看着身边没表情的男人，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无处可逃。
他挪了挪身体，想离身边的人远一些。
皮革座椅发出细微摩擦声，在这静谧车厢内被无限放大。
动作牵扯到伤处，一阵剧痛从脚踝窜上小腿。他抽了口冷气，额角渗出汗，身体不受控的绷紧。
顾夜宸视线移来。那目光没有温度，落在他高高肿起的脚踝。
车厢空气变得凝滞，压迫苏言的呼吸。
“别动。”
顾夜宸开口，声音不大，却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他伸出手，手指直接按上苏言脚踝上方，肿胀部位的边缘。
苏言身体猛的一绷。那不是触碰，是探查。顾夜宸指腹冰凉，隔着粗糙裤料，沿着他小腿的骨骼轮廓，缓慢有力的向上移动，像在确认骨头走向。
每一寸移动，都带来被侵犯的战栗。
“放手！！”苏言声音发抖，伸出右手去推顾夜宸手臂。
手腕在半空被抓住。
顾夜宸另一只手，轻而易举扣住他的手腕。那手掌干燥有力，虎口死死卡住脉搏。力量悬殊，反抗变成徒劳的姿势。
“骨裂。”
顾夜宸松开探查脚踝的手，断定。声音没有起伏，只是陈述事实。
他依旧抓着苏言手腕，没放。
苏言停止挣扎。看着被钳制的手腕，再看动弹不得的左腿。他似一个落入陷阱的动物，所有挣扎只会让绳索勒得更紧。
车子平稳行驶。
窗外街景飞速后退，那些他认识的廉价世界，正被这辆车远远甩在身后。他和那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车窗。
他不再说话。
顾夜宸也没再开口。
车厢恢复窒息沉默，只剩引擎低鸣跟他自己压抑的痛楚喘息。
车没开往任何苏言认识的公立医院。
它驶入一个安静街区，停在一栋不像医院的现代化建筑前。这里没有拥挤人群跟嘈杂叫号声，门口只有两个穿制服神情严肃的门卫。
助理先下车快步走进去。
几秒后，一个白大褂医生跟一个护士推着轮椅，匆匆出来。
顾夜宸松开苏言手腕。
那个地方留下一圈红痕，皮肤微烫。
他打开车门下车，弯腰，再次把苏言从车里抱出来。
苏言身体僵硬。他不反抗，知道反抗无用。只是闭上眼，拒绝去看周围医生跟护士那震惊探究的目光。
他被轻轻的放在轮椅上。
脚踝悬空消失，伤处碰到踏板边缘，又一阵钻心疼。他闷哼，身体向前弓起。
顾夜宸站轮椅旁，垂眼看着他痛苦的表情。
“直接去影像科。”他对医生说。
他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那年长医生立刻连连点头。
“好的，顾先生，这边请。”
苏言被推着，进入这栋建筑。
里面全是白色。白色墙壁，白色地板，散发着消毒水跟某种高级香薰混合的气味。空气恒温，冰冷没人气。
他们走独立通道，一路上没遇见任何其他病人。
影像科门口，护士想从顾夜宸手里接过轮椅。
顾夜宸没理，亲自推着苏言，进了那间满是大型仪器的房间。
“除了医生，其他人都出去。”顾夜宸说。
护士跟助理立刻退出，关上厚重铅门。
房间里只剩苏言，顾夜宸，还有那个战战兢兢的医生。
“给他拍片。”顾夜宸命令道。
医生不敢怠慢，小心的指导苏言怎么把伤脚放在冰冷的仪器平台上。金属凉意透着裤子传到皮肤。
医生操作仪器时，顾夜宸就站在房间角落。
他没看仪器屏幕，一直在看苏言。
那目光似X光，有穿透性。苏言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他的狼狈，贫穷，不自量力，全暴露在这道目光下。
他把头转开，避开那道视线。
片子很快出来。
医生将片子插上观片灯，灯光亮起，照出清晰的骨骼影像。
“顾先生，您看...”医生指着片子上一道细微黑线，“是左腓骨末端的线性骨折，没有明显移位，但是...”
“用最好的。”顾夜宸打断他。
“啊？”医生愣住。
“石膏跟药物，所有一切，都用最好的。”顾夜宸重复，语气里多了丝不耐烦。
“是，是！”医生连忙点头，“我们马上安排处理。”
苏言坐在轮椅上，听着他们对话，感觉这一切荒唐的像一场梦。
他要被安上“最好”的石膏。可他连下个月房租在哪都不知道。
他被推出影像室，送进一间单人病房。
病房宽敞的不像话，有独立卫生间跟沙发还有电视。窗外是城市夜景，万家灯火。
护士开始准备打石膏的工具。
苏言终于开口。
“我没钱。”他声音沙哑，是对顾夜宸说的。
顾夜宸站窗边，背对他，看着外面夜景。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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