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庄水源纠纷圆满解决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附近的村镇传扬开来。庄户们扬眉吐气,对顾阑秋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小主人更是感激爱戴,私下里“小诸葛”的名号叫得愈发响亮。庄园内连续几日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连带着春日的光景都似乎格外明媚了几分。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满庭院。顾阑秋正坐在书房窗下的绣墩上,捧着一卷《水经注》细读,时而凝眉思索。经过状纸一事,她对自己所学知识的实际运用有了更深的体会,读起这些地理水利相关的典籍,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会下意识地联想实际地形与民生利弊。
沈清弦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手持一本古籍,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不着痕迹地流连在顾阑秋专注的侧颜。阳光为她细腻的肌肤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长睫微垂,投下浅浅的阴影。看着她沉稳好学的模样,沈清弦心中那份骄傲与欣慰再次满溢,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思虑。意儿展露的锋芒越盛,便越难完全隐匿于这江南一隅。宋知府并非庸碌之辈,此事过后,他必定会投来更多关注的目光。
果然,不出沈清弦所料,次日清晨,庄外便传来了马蹄声与衙役开道的吆喝声。门房匆匆来报,竟是宋知府轻车简从,亲自到访。
顾忠连忙带人出迎,沈清弦也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而出。顾阑秋听闻消息,心中好奇,也跟在沈清弦身侧。
宋知府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常服,更显得面容清癯,目光炯炯。他下了轿,笑容可掬,先是称赞了一番庄园景致清幽,随后目光便落到了沈清弦和顾阑秋身上。
“沈小公子,顾小姐,本官不请自来,叨扰了。”宋知府语气颇为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知府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快请入内奉茶。”沈清弦执礼甚恭,态度不卑不亢,举止从容得体,全然不似寻常十二三岁的少年。
一行人步入花厅落座,丫鬟奉上香茗。宋知府抿了一口茶,赞了声“好茶”,便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到了日前的水源纠纷上。
“日前那桩水源公案,顾小姐一番陈词,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着实令本官印象深刻。”宋知府看向顾阑秋,眼中满是赞赏,“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与胆魄,实属难得。不知小姐师从哪位名家?”
顾阑秋下意识地看向沈清弦,见他微微颔首,便起身敛衽一礼,声音清脆地回答:“回大人话,晚辈并未正式拜师,一直是家兄清弦哥哥为我启蒙,教导诗书道理。”
“哦?”宋知府眼中讶色更浓,转向沈清弦,“原来是沈小公子亲自教导?难怪,难怪。”他抚须笑道,“沈小公子年纪轻轻,学问见识却如此不凡,能将妹妹教导得这般出色,真乃奇才。不知小公子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沈清弦心中了然,知道这是宋知府的试探。他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地回答:“大人过奖了。晚辈不过是闲时多翻了几本杂书,涉猎略广些罢了。经史子集,兵法农桑,乃至医卜星相,偶有涉猎,均不求甚解,只是兴趣所致。”
他回答得谦逊,但“兵法农桑,医卜星相”这几个字,却让宋知府心中一震。这哪里是一个普通少年郎会涉猎的范畴?他不由得想起之前王霸田产纠纷时,这少年不经意间的点拨,以及如今其妹表现出的远超年龄的沉稳与智慧,心中对沈清弦的评价又提升了几分。
“兴趣所致,便能触类旁通,更是难得。”宋知府收敛心神,开始与沈清弦谈论起经史典籍、地方政务,甚至隐晦地提及一些当前朝堂的动向。他有意将话题引向深入,想看看这少年的底线究竟在何处。
沈清弦从容应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他对经史的理解深刻,对时局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却又点到即止,不失分寸。谈及地方治理,他更能结合清河庄的实际,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令宋知府频频颔首,眼中欣赏之色愈浓。
顾阑秋安静地坐在一旁聆听,大多数时候并不插言。她看着沈清弦与一府之尊对答如流,气度从容,那双凤眼在谈论正事时,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与她平日所见的温柔截然不同的深邃与威严。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她的清弦哥哥,无论在哪里,都是这般耀眼。
同时,她也仔细听着宋知府与沈清弦的对话,那些关于民生利弊、吏治清浊的讨论,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她意识到书本之外的世界更为广阔复杂。她听得入神,偶尔遇到不解之处,便悄悄记在心里,打算回头再向沈清弦请教。
谈话间,宋知府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深不可测,其胸中沟壑,绝非寻常世家子弟可比。他心中甚至生出几分惜才之意,若能得此子辅佐,于地方治理必有大益。但他也敏锐地感觉到,这少年身上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似乎志不在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