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依旧是人烟阜盛,车水马龙。但沈默却敏锐地感觉到,这座帝国的心脏,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压抑气氛。街市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巡城的兵士数量明显增多,眼神警惕,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
队伍没有进入喧嚣的内城,而是直接绕道,抵达了位于西郊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衙署。
衙署门前,早已得到消息的锦衣卫官员列队相迎,但气氛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凝重。为首一人,面色白皙,眼神阴柔,乃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曹少钦。此人是冯保在锦衣卫中的重要党羽之一,冯保倒台,他自然如同惊弓之鸟。
“下官曹少钦,恭迎指挥使大人!”曹少钦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审视。
沈默目光扫过众人,在曹少钦脸上停留一瞬,淡淡道:“曹佥事不必多礼。冯保等一干人犯,即刻押入诏狱,严加看管,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所有罪证,封存入库,派重兵把守!”
“是!下官遵命!”曹少钦连忙应下,指挥手下接手人犯和证据。
安排妥当,沈默并未在镇抚司多做停留,只带了韩冲等几名绝对心腹,径直入宫复命。
皇宫大内,气氛比外面更加肃杀。侍卫林立,太监宫女行色匆匆,低头疾走,不敢多言。引路的太监态度恭敬,却透着疏离。
慈宁宫外,沈默卸下佩刀,经通传后,低头步入殿内。
殿内檀香袅袅,太后端坐于凤榻之上,虽已年过五旬,但保养得宜,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太子楚稷侍立在一旁,年约二十,面容与楚渊有几分相似,但眼神略显青涩,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臣,锦衣卫指挥使沈默,叩见太后,太子殿下!”沈默跪下行礼。
“沈爱卿平身。”太后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江南之事,魏国公已详细奏报。爱卿临危受命,铲除奸佞,稳定江南,功在社稷,辛苦了。”
“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功。”沈默起身,垂首恭立。
“冯保等人犯,可已押解入京?”太子楚稷开口问道,语气有些急切。
“回殿下,人犯与罪证已全部押入北镇抚司诏狱,严加看管。”
“好!”楚稷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看向太后,“母后,既然人犯已到,是否立刻交由三司会审,查明其党羽,肃清朝纲?”
太后却摆了摆手,目光深邃:“此事干系重大,牵扯甚广,冯保又是内侍近臣,若立刻大张旗鼓审讯,恐引起朝局动荡,惊扰了皇上静养。”
她看向沈默:“沈爱卿,你既暂领锦衣卫,此事便由你主导,暗中查证,务必将冯保在朝中的党羽,以及那个所谓的‘复兴会’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起!但切记,需掌握确凿证据,稳扎稳打,不可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沈默心中明了。太后这是要他继续充当那把藏在暗处的刀,在不动摇朝局表象的情况下,完成内部的清洗。这比明刀明枪的审讯,更加凶险和艰难。
“臣,领旨!”沈默没有任何犹豫。
“嗯。”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皇上龙体尚未康复,朝中之事,暂由哀家与太子主持。你需要什么,可直接向哀家禀奏。下去吧。”
“臣告退。”
退出慈宁宫,沈默的心情并未放松,反而更加沉重。太后的态度很明确,既要清除隐患,又要维持稳定。这意味着他必须在不引起大规模恐慌和反抗的前提下,完成对“复兴会”及其党羽的精准打击。这需要极高的手腕和对局势的精准把控。
回到北镇抚司,沈默立刻召见了所有在京的锦衣卫千户以上官员。
大堂内,气氛压抑。众多官员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却凶名在外的代理指挥使,神色各异,有敬畏,有好奇,也有如曹少钦般隐藏着不安的。
沈默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下达了数道命令:第一,全面接管冯保一案所有卷宗和人犯,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调阅或提审。第二,加强对京城各衙门、尤其是兵部、吏部以及几位内阁大学士府的监控。第三,动用所有暗探,查探“复兴会”在京城的据点及人员往来。
命令清晰而强硬,不容置疑。
曹少钦等人面色微变,却不敢反对,只能躬身领命。
散堂后,沈默将韩冲留了下来。
“大人,曹少钦此人……”韩冲低声道,面露忧色。他看得出曹少钦并非真心归附。
“我知道。”沈默目光冰冷,“冯保在锦衣卫经营多年,党羽绝不止曹少钦一人。你带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给我盯死曹少钦和他那几个心腹,看看他们最近和什么人接触,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韩冲精神一振,知道这是要清理门户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默几乎住在了北镇抚司。他日夜翻阅着从江南带来的以及锦衣卫存档的卷宗,试图从中找出“复兴会”在京城活动的蛛丝马迹。同时,韩冲那边也陆续传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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