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晓晓死在了二十八岁生日的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最后一刻,她眼前的不是蛋糕和蜡烛,而是Excel表格里无限延伸的网格线。光标在“年度出口额同比增长率”的单元格上跳动,像垂死的心电图。
左手边的黑咖啡已经凉透,杯沿印着半个口红印——那是七小时前匆忙补妆时留下的。右手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母亲发来的微信语音条没来得及点开:“晓晓啊,生日记得吃碗长寿面……”
她没来得及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猝然收缩。剧痛从胸口炸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视线开始模糊,会议室冰冷的玻璃幕墙外,城市灯火璀璨如星河,那些光点在她眼中渐渐晕染、扩散,最后融成一片刺目的白。
原来猝死是这样的感觉——没有走马灯,没有临终忏悔,只有来不及说完的半份报表,和那碗永远吃不到的长寿面。
……
痛。
这是谭晓晓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
不是心脏骤停那种撕裂般的剧痛,而是全身肌肉骨骼像是被拆散重组后的酸痛。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像是隔着水听人说话。
“……装什么死!赶紧起来!”
粗粝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口音,像砂纸磨过耳膜。
“王管理员,她真晕了,额头烫得吓人……”一个怯怯的女声。
“发烧?我看就是偷懒!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一个个娇气得不得了!今天完不成翻地任务,全队扣工分!”
脚步声重重远去。
谭晓晓终于艰难地掀开眼皮。
谭晓晓睁开眼,看见的是糊着旧报纸的低矮房梁。潮湿的霉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她躺在硬板床上,身下是硌人的草席,盖着打补丁的薄被。
记忆碎片涌来:1972年,北大荒,红星农场。她是二十一岁的知青谭晓晓,三天前被罚开垦生荒地,累倒了。
原主没能再醒来。
谭晓晓抬起手——不是自己那双敲键盘的手。眼前的手粗糙、生茧,指甲缝里嵌着泥,细弱的手腕泛着营养不良的黄色。
她真的穿越了。
穿到了1972年,一个和她同名同姓、却命运迥异的女孩身上。
“晓晓,你醒了?”刚才那个怯怯的声音又响起。
谭晓晓转过头,床边站着同屋的李秀娟,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高原红。从原主记忆里,她知道这是比她早来半年的知青。
“娟子……”她一开口,嗓子嘶哑。
李秀娟赶忙倒了半碗水给她,小声说:“你烧了一天一夜……王管理员刚来过,说你再不去上工,就扣三天工分,还要报你‘思想有问题’。”
谭晓晓心一沉。她知道这帽子的分量。原主正是因为顶撞了克扣口粮的管理员王大海,才被这样针对。
“现在是什么时候?”谭晓晓问。
“下午……快四点了。”李秀娟看了眼窗外,“你先躺着,我去食堂看看能不能弄点稀的。今天晚饭是玉米面糊糊,我早点去排队,兴许能打到稠点的……”
她说着,帮谭晓晓掖了掖被角,匆匆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
狭小的宿舍里只剩下谭晓晓一个人。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
外贸公司亚太区总监的职位,年薪百万,上海外滩的江景公寓,下周就要签约的千万美元订单……全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1972年,北大荒,每天六工分(折合两毛钱),住集体宿舍,吃玉米面窝头,还有一个想整死她的食堂管理员。
绝望吗?
当然。
但谭晓晓骨子里那股劲儿上来了。前世她能从一个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一路厮杀到外企高管,靠的就是不服输。现在无非是换个战场。
她掀开被子,试图下床。脚刚沾地,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慌乱中,她的手撑向地面——
指尖触碰到冰冷泥土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股炽热的气流从指尖炸开,瞬间席卷全身。那不是发烧的燥热,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浸泡在温泉中的暖流。眼前骤然一白,无数光点如星河流转,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嗡鸣。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头顶是柔和明亮的天空,没有太阳,却光线充足。脚下是油亮亮的黑土地,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那是肥沃到极致的土壤才会有的气味,厚重、湿润,仿佛攥一把就能捏出油来。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田地,阡陌分明,粗略估算至少有十亩。土地平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没有杂草,没有碎石,只有纯粹的黑。
田地的东侧,有一眼泉。
泉水从青石垒砌的泉眼中汩汩涌出,清澈见底,汇聚成一个小潭。潭水泛着极淡的碧色,水面上氤氲着薄雾般的气息。谭晓晓不由自主地走近,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
水入手微凉,但喝下去后,一股暖意从胃部扩散开来。昏沉的头脑瞬间清明,身体的酸痛和乏力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拂去,连高烧带来的燥热都平息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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