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被暂时封住的嘶吼,如同困在玻璃罐里的毒蜂,持续发出沉闷而怨毒的嗡鸣。每一次能量在洞口那脆弱平衡下的轻微波动,都让我紧绷的神经随之抽搐。时间在极致的黑暗和压迫感中失去了刻度,只有怀中青铜古镜那逐渐加深的裂痕,和脚下永不疲倦的低吼,在提醒我危机的迫近。
月蚀之夜,是唯一的倒计时。而我,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前往实验室废墟的路,并活下来。
老胡留下的地图皱巴巴地摊在膝头,借着从洞口边缘渗出的、那被扭曲压制后的暗红微光,我勉强辨认着上面的线条。郊区,废弃生物科技研究所……路线蜿蜒,穿过标记着“旧河道”和“隔离区”的模糊区域,最终指向那个用红笔狠狠圈出的“反应核心”。
这微光也照亮了苏晚那封信。字迹娟秀,却带着末日的决绝。“源初镜影”……“概念性存在”……这些词语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老胡和苏晚,他们曾是创造者,还是无意的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姐姐林镜晚的名字与“苏晚”的巧合,像一根刺,扎在迷雾中央。
我将信和设计图仔细折好,与地图一起贴身收起。它们是我仅有的罗盘,指向过去,也可能指向未来。
该离开了。这座剧院已成危巢,地下的平衡不知能维持多久。我必须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前往那个一切开始(也可能是一切终结)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将近乎报废的青铜古镜收回背包,它与那本冰冷的《无尽镜廊》放在一起,一个濒临破碎,一个内藏剧毒。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能量勉强封住的洞口,暗红的光芒在无形的壁垒后扭曲翻滚,然后毅然转身,走向放映室那扇厚重的铁皮木门。
插销因为之前的震动有些变形,我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拉开。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推开一道缝隙。
门外,地下室一片死寂。油灯早已熄灭,老胡……已无踪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焦糊味和那股冰冷的恶意,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我握紧那把十字螺丝刀,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没有异常动静,才闪身而出,沿着来时的路,蹑手蹑脚地向楼梯摸去。
楼梯上方,剧院观众席的方向,同样寂静得可怕。那种被无数空置座椅“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知晓了地下的秘密而变得更加清晰。我不敢停留,加快脚步,穿过凌乱的后台,来到那扇被暴力破坏的侧门前。
铁门扭曲变形,像一个咧开的、嘲讽的巨口。门外是灰蒙蒙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潮湿冰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一丝解脱,也带着更深的未知。
我深吸一口气,踏入这片废墟之外的世界。
城市尚未苏醒,街道空旷,路灯在薄雾中投下昏黄的光晕,拉长了我孤零零的身影。我拉紧衣领,将自己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向着郊区前进。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我不敢走大路,专挑最偏僻、最不可能有监控和大量玻璃的小巷穿行。每一扇漆黑的窗户,每一片静止的水洼,都可能瞬间化为噬人的陷阱。姐姐的“标记”在皮肤下隐隐发烫,像一颗不断发射信号的灯塔,吸引着暗处的掠食者。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依旧沉暗,周围的建筑逐渐稀疏低矮,出现了大片待开发的荒地和锈迹斑斑的旧厂房。空气里的尘霾味更重了,风中带来了远处河流的湿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地图上标记的“旧河道”就在前方。那是一条几乎干涸的、被垃圾和杂草填满的宽阔沟壑,一座锈蚀的铁桥横跨其上。桥的另一端,是一片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挂着模糊的“军事禁区,严禁入内”的牌子,铁丝网上满是破洞,像一件千疮百孔的旧衣。
就是这里了。隔离区。实验室废墟就在这片区域的深处。
我躲在桥头一截断裂的水泥管后面,观察着前方的地形。铁丝网后方,是茂密得异乎寻常的、颜色发暗的植被,它们扭曲地生长着,仿佛汲取了某种不洁的养分。更深处,隐约可见几栋低矮的、轮廓破败的建筑阴影。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寂静中,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古镜在背包里没有任何反应。是距离太远,还是实验室内部有屏蔽?亦或是,“钥匙”的另一半,并非我想象中那样容易感应?
没有退路了。
我找到一处铁丝网被撕开较大的缺口,俯身钻了进去。
脚踩在松软、腐烂的落叶和泥土上,发出窸窣的声响。空气中的化学品气味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氧化和某种有机质腐败混合的怪味。周围的树木形态扭曲,树皮呈现出不健康的暗紫色,有些上面甚至凝结着类似油脂的、暗沉的反射光。
我尽量放轻脚步,沿着一条几乎被植被吞噬的、隐约可见的旧路痕迹向前摸索。手中的螺丝刀已被汗水浸湿。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仿佛连阳光都被这片土地排斥。周围的寂静也变得粘稠起来,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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