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锅在槐树根上磕了三下,火星子溅在青砖缝里,阿彩不知从哪蹿出来,尾巴尖扫过我手腕。这天儿热得邪乎,后院的桃树叶子都打卷了。正蹲在门槛上数蚂蚁,就见街口晃过来个小伙子,脸白得像刚从地窖里捞出来的萝卜,额头上挂着层冷汗,一步三晃跟踩棉花似的。
“谷…谷老师?”他站在卦馆门口,手在布包里摸了半天,才掏出张皱巴巴的名片。我眼尖,瞅见那名片边角都磨白了,上面印着“某互联网公司运营”,名字叫王启明。
阿呆正蹲在桃树下给阿彩顺毛,听见动静蹭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根逗猫棒:“师傅!来客人啦!”话音刚落,脚底下一滑,屁股墩在青石板上,逗猫棒飞出去,正砸在王启明脚边。
“毛手毛脚的!”我瞪他一眼,往竹椅上坐了坐,“进来吧,门没锁。”
王启明挪进来时,我才看清他面相。印堂发暗不说,鼻梁两侧泛着青,这是典型的湿热困脾相。再看他眼下那圈黑,跟抹了锅灰似的,十有八九是夜里睡不安稳。
“坐。”我指了指对面的小马扎,烟锅重新填上烟丝,“看你这模样,不是来问前程的吧?”
他刚坐下就打了个哆嗦,喉结动了动:“谷老师您真神…我这礼拜天天闹肚子,去医院查也没查出啥,朋友说您这儿能看些邪门事儿,就…就找来了。”
“邪门事儿?”我笑了,烟锅里的火“噼啪”响,“你裤脚沾着草籽,鞋缝里卡着槐树叶,是从东边那片老小区过来的吧?那儿的化粪池上周刚堵过,潮气重得很。”
王启明眼睛瞪得溜圆:“您怎么知道?”
“阿呆,”我没理他,冲徒弟抬下巴,“去泡壶薄荷茶,加两朵菊花。”
阿呆“哎”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跑,没两步又折回来:“师傅,薄荷在哪个罐子里?红盖的还是蓝盖的?”
“红盖是陈皮,蓝盖是薄荷!上回教你的都喂狗了?”我敲了敲烟锅,“再拿碟昨天剩的绿豆糕,搁俩梅子。”
等阿呆颠颠儿进去了,我才慢悠悠开口:“你这病啊,跟吃有关。最近是不是老吃凉的?”
王启明点头跟捣蒜似的:“天儿太热了,每天下班都买个西瓜,切半拉拿勺挖着吃,有时候一天能造一个。”
“着啊。”我往椅背上靠了靠,阿彩不知啥时候跳上了桌,正用爪子扒拉王启明带来的茶叶罐,“你以为是西瓜害了你?”
他刚要说话,阿呆端着茶盘出来,盘子里的茶杯叮叮当当作响。“师傅,您尝尝?”他把茶杯往我面前推,手一抖,半杯茶洒在我裤腿上。
“小兔崽子!”我抬手要敲他,阿彩突然炸了毛,弓着背冲门口哈气。就见门槛上不知啥时候蹲了只瘸腿的流浪狗,正眼巴巴瞅着阿呆手里的绿豆糕。
“去去去!”阿呆挥着胳膊赶狗,脚下一绊,整盘绿豆糕扣在了地上。阿彩闪电似的叼起一块,蹿上房梁,气得阿呆直跺脚。
“行了行了,”我摆摆手,看着王启明,“你刚才说天天吃西瓜?”
“嗯,冰镇的,切开就啃。”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可我琢磨着不对啊,西瓜红通通的,看着就热乎,怎么吃着是凉的?这不矛盾吗?”
我从烟荷包里捻出烟丝,阿呆眼疾手快地递过火折子:“师傅,我知道!红的属火,就像辣椒,吃了烧心!”
“你那脑子也就配喂阿彩了。”我点着烟,烟圈慢悠悠飘向房梁,“瞅见院角那葡萄藤没?”
阿呆探头瞅了瞅:“看见啦,结了串青葡萄。”
“那藤子叫乙木,属阴。”我弹了弹烟灰,“你再看墙角那棵椿树,直挺挺往上蹿,那是甲木,属阳。”
王启明皱着眉:“这跟西瓜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我往椅背上一靠,阿彩不知啥时候从房梁跳下来,蹲在我脚边舔爪子,“西瓜是爬在地上长的吧?藤子盘来盘去,从不往上蹿,这就是乙木的性子,阴柔,往下走。”
阿呆突然拍大腿:“哦!那西红柿也是藤上结的,它咋是红的还酸不拉几?”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我笑了,“西红柿那叫甲木,你看它那秧子,是不是总想着往架子上攀?”
王启明若有所思:“您是说,同样是藤,性子不一样?”
“然也。”我磕了磕烟锅,“甲木喜阳,得喝地上的活水,就是咱说的‘子′水’,所以种西红柿得勤浇水。可乙木不一样,它喜阴,喝的是地下的‘亥水’,你看那西瓜,长在垄上,不用天天浇,浇多了反倒不甜。”
阿呆蹲在地上画圈圈:“那黄瓜也是爬地上的,算乙木不?”
“算。”我瞅着他后脑勺,“但黄瓜性寒,比西瓜还厉害,你上次偷吃三根,拉了两天肚子忘啦?”
他猛地抬头,脸涨得通红:“师傅!您咋啥都知道!”
阿彩突然跳到王启明腿上,尾巴在他手背上扫来扫去。王启明僵着身子不敢动,额头上的汗更多了:“谷老师,那西瓜这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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