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天飘了点桃花雪,阿呆抱着本《滴天髓》蹲旁边念,念两句就被阿彩的呼噜声打断。
“师傅,您说这人的命,真能自己改?”阿呆突然合上书,手指头抠着树皮上的青苔,“就像您说的,财生官的女的,要是不想男人了,就能掌权?”
我刚剪下来的桃枝上还挂着花苞,雪水顺着枝桠往下滴:“傻小子,命是船,运是水,自己是掌舵的。你把舵往情海里拐,船迟早得沉;往正道上开,再大的浪也能扛过去。”
话没说完,街对面的公交站“吱呀”停下辆老公交,下来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三十出头,头发随意挽着,几缕碎发贴在额角,手里拎着个磨得发亮的帆布包,看着像刚从长途车上下来。她站在站牌下犹豫了会儿,目光扫过谷一阁的幌子,抬脚往这边走,风衣下摆扫过积雪,带起串细碎的冰珠。
风铃响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坎外拍身上的雪,睫毛上还沾着点白,看见我手里的剪刀,往后缩了半步。“请问……是一谷老师吗?”
我把桃枝扔给阿呆,让他插在院里的陶罐里:“进来吧,雪天路滑。”
她进门时,来福摇着尾巴凑过去,被阿彩一爪子拍开,那猫从树根上跳起来,绕着女人的脚踝转了圈,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女人弯腰想摸阿彩,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指尖在风衣口袋里攥了攥。
“我叫沈砚,”她在八仙桌旁坐下,帆布包往腿上一搁,“从南方来的,想请您看看八字。”
我打量她面相,眉清目秀,只是眉尾有点散,像被人揪过似的,眼窝略陷,眼下有片淡淡的青黑,是长期熬夜的相,鼻梁挺直有肉,本该是聚财的,可山根处有道浅浅的横纹,这是被情所伤的兆头。
“报个生辰。”我往烟斗里塞烟丝,火石擦出的火星子在屋里亮了下。
她报了年月日时,我掐着指头算了三遍,又让她伸出左手。掌纹里的智慧线深且长,一直通到食指根,是极聪明的人,只是感情线乱得像团麻,中间还断了截,断口处岔出好几条细纹,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劈开。
“你这八字,庚辰、己卯、丙寅、壬辰。”我磕了磕烟斗,“月柱己卯,财生正官,典型的财生官。只是这官星被比肩合住了,你是不是为了个男人,把自己的事业给搅黄了?”
沈砚的肩膀颤了下,帆布包从腿上滑下去,“啪”地砸在地上,露出里面半截毛线衣。她慌忙捡起来,指尖发白:“您怎么知道……我前几年在深圳开设计工作室,他说想回老家开民宿,让我把工作室卖了给他凑钱。”
阿呆端着热茶过来,听见这话,嘴一秃噜:“师傅说这叫‘官星盗气’,就像您辛辛苦苦种的菜,被别人家的鸡刨了。”说完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怕我骂他。
我没理他,继续看沈砚的手相:“你这财星本是得令的,能挣钱,也能聚人。可官星一露头,财就像长了腿,全跑到男人身上去了。你把劲儿全使在男人身上,自己的根就虚了。”
她捧着茶杯的手在抖,热气模糊了脸:“他开民宿时,跟服务员好上了。我回去质问他,他说我太强势,不像个女人……后来我想重新开工作室,可以前的客户都被他抢走了,我连房租都付不起。”
阿彩跳上八仙桌,爪子搭在沈砚的茶杯沿上,被她轻轻推开,那猫倒不恼,蜷在桌角舔爪子。
“你不是付不起房租,是心里那点气没顺过来。”我指着她的眉心,“这里发暗,不是霉运,是憋着股火。你这八字,官星本是助力,可你把它当成了主心骨,反倒被拖累。要是能把官星的劲儿收回来,让财星生助自己的事业,不出三年,你能比现在强十倍。”
沈砚愣了半天,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速写本,翻开的那页画着栋老房子,墙角写着行小字:“理想中的工作室”。“谷老师,我这次来北京,就是想重新开始。只是……我怕自己还是做不好。”
“你命里带华盖星,本就该搞创作。”我从抽屉里摸出枚桃木符,用红绳系着,“把这挂在画板上,画画时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要权,不是争强好胜,是把自己的本事亮出来,让别人服你。”
她把桃木符攥在手里,指尖泛白:“我要是真成了,一定来谢您。”
送走沈砚时,雪停了,太阳从云里钻出来,照得槐树枝上的雪亮晶晶的。阿呆蹲在门槛上数脚印:“师傅,她这情况,跟去年那个跑运输的赵老板像不?”
“那是食伤生财的男命。”我把剪枝的剪刀收起来,“赵老板以前为了个舞女,把货车都卖了,后来那女的卷着他的钱跟别人跑了,他才死心。现在他开了家物流公司,手下管着几十辆车,比以前风光多了。”
正说着,街对面开来辆黑色奔驰,停在谷一阁门口,下来个穿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锃亮,手腕上的金表在太阳底下晃眼。他四十来岁,颧骨高,眼窝深,是精明相,只是嘴角往下撇,看着有点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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