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冲入暴雨中的身影,如同受伤的野兽,决绝而仓皇,消失在安平巷迷蒙的雨幕深处。那扇被他踹开的绿色铁皮门,在风雨中无助地晃动着,发出吱呀的哀鸣,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在此地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暴。
林晚星独自站在空旷的老宅客厅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本硬皮笔记本和冰冷的录音笔,仿佛它们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窗外雷声隆隆,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但这一切的外界喧嚣,都比不上她内心那片死寂的荒芜和巨大的、无处着落的悲凉。
真相大白了。
可这真相,来得太迟,也太沉重。它没有带来预期的解脱,反而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轰然砸落在她和陆琛之间,砸落在沈母已然安息的灵魂上,砸落在他们被偷走的五年时光里。
他信了吗?他最后那个混乱、痛苦、近乎破碎的眼神,是相信的开端,还是更深的抗拒?
林晚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一直以来用恨意支撑着自己、如同冰山般难以撼动的男人,在那一刻,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裂痕和……脆弱。
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她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五斗柜,将脸埋进膝盖,任由压抑了太久的委屈、痛苦和为沈母、为陆琛、也为她自己命运的心酸,在这场暴雨的掩护下,无声地、彻底地宣泄。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
老宅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不是陆琛那辆库里南的低吼,而是另一辆更普通的轿车。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那个面容刻板的南山别墅女管家,她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表情严肃,不像保镖,倒更像是……律师或者助理一类的人。
女管家看到屋内狼藉的门板和坐在地上、双眼红肿、衣衫凌乱的林晚星,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平板。
“太太,先生吩咐,接您回去。”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来取回一件寄存的物品。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他派人来接她,自己却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他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先生有要事处理。”女管家避重就轻,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男人,“这栋宅子里的相关物品,先生吩咐需要带走封存。”
相关物品?林晚星立刻意识到,指的是她刚刚找到的笔记本和录音笔!他要拿走这些证据!
几乎是本能地,她将手中的东西死死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们:“这是阿姨留给我的!遗嘱上写明了,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
女管家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最终只是微微躬身:“太太,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先生的命令是,必须带走。”
那两个男人上前一步,虽然没有用强,但姿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林晚星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怀中这沉甸甸的、用沈母生命换来的真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她淹没。她反抗不了。在这个男人绝对的权势面前,她的意愿,渺小得可笑。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极其缓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了力道。
其中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上前,从她怀中取走了笔记本和录音笔,小心地放入一个专用的文件袋中,封好。
那一刻,林晚星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抽走了一部分。
她像一具失去提线的木偶,被女管家“请”上了车,带回了那座熟悉的、冰冷的南山别墅。
回到别墅,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却又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了。
她依旧被送回自己的房间,门没有被反锁,但她也没有试图走出去。别墅里的保镖似乎又减少了,连女管家出现的频率也降低了,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监视感,淡化了许多。
餐食依旧准时送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精致,还附带了一些安神补气的汤水。女管家在放下餐盘时,会例行公事地说一句“先生吩咐,请您保重身体”,语气依旧平淡,但林晚星似乎能感觉到,那下面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妙的、不同于以往的……谨慎?或者说,是某种观望。
陆琛没有出现。
整整三天,他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回别墅,没有电话,没有任何消息。南山别墅仿佛成了一座被主人遗忘的空城,只有林晚星和几个沉默的佣人,在这片豪华的寂静中,各自怀揣着心事。
林晚星在焦灼不安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他拿走了证据,然后呢?他是去核实?去调查周家?还是……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独自消化着那足以摧毁他过去五年所有信念的真相?
她无从得知。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比直接的惩罚更让她备受煎熬。她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无罪释放,还是更深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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