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绷的寂静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终于捱到了第二天的深夜。
港口区远离城市的喧嚣,海风裹挟着咸腥与铁锈的气息,吹拂着废弃船坞如同巨兽残骸般的轮廓。三号船坞更是其中最为破败的一处,巨大的穹顶破败不堪,露出零星几点惨淡的星光,内部阴影幢幢,堆积着生锈的集装箱和废弃的机械,仿佛一个等待着吞噬生命的钢铁迷宫。
陆琛的车在距离船坞一公里外便悄然停下。他独自一人下车,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战术服,外面罩着一件不起眼的深色风衣。他拒绝了手下递来的重型防护,只携带了贴身隐藏的、经过极致轻量化和伪装的装备,包括内置的生命监测、定位系统、微型通讯耳麦,以及几件关键时刻足以逆转局面的保命手段。
“所有单位,保持最高警戒。按计划行事。”他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达到散布在船坞四周每一个角落的“暗刃”成员耳中,也传达到了远在安全屋、紧盯着无数分屏监控画面的林晚星和顾老那里。
“先生,一切就绪。我们覆盖了所有角度,水下、地面、空中。只要信号发出,三十秒内可以强攻进入任何区域。”耳麦里传来“暗影”负责人冷静的回应。
陆琛没有再回应。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迈开脚步,独自一人,走向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船坞入口。
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弃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只有远处指挥中心和林晚星面前的监控画面,能勉强捕捉到他被夜视镜头渲染成幽绿色、沉稳前行的身影。
安全屋内,林晚星几乎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屏幕上那个独自走向未知危险的男人,此刻不再是那个冷酷的复仇者,更像一个走向刑场的……勇士。为了真相,也为了她和孩子的生路。这种认知让她心脏揪紧,一种混杂着恐惧、担忧和某种难以言喻情感的酸涩感,涌上鼻腔。
顾老坐在她身旁,眉头紧锁,目光同样紧盯着屏幕,但更多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了他面前笔记本电脑上正在运行的、对芯片深层数据的破解程序上。张姆妈的血书和“钥匙在星顾血脉”的提示,让他对最终的解密方式有了新的方向,但需要时间。
陆琛深入船坞近百米,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曾经的卸货平台。四周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形成天然的屏障和埋伏点。
他停下脚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阴影。
“我来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不高,却带着清晰的穿透力,“‘皇冠’的朋友,可以现身了。”
回应他的,并非人影,而是从高处某个扩音器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经过伪装的、冰冷电子音:
“很守时,陆先生。看来,你对真相的渴望,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少废话。”陆琛语气冰冷,“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周慕辰在哪里?”
“周公子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还有用。”电子音不带感情地回答,“我们的目的,与‘伯爵’和‘王后’不同。我们寻求的,并非毁灭,而是……平衡。”
“平衡?”
“是的。平衡被‘曙光’和‘涅盘’打破的秩序,收回不应存在于世的‘钥匙’,以及……处理掉那个不该被‘唤醒’的‘摇篮’继承者。”电子音缓缓说道,“我们观察了你很久,陆琛。你有能力,也有动机,成为维持平衡的……一个因素。”
“所以,你们是想和我合作?”陆琛嗤笑,“用这种藏头露尾的方式?”
“合作的基础是信任和筹码。”电子音道,“我们展示了我们的‘诚意’——帮你清理了内部的老鼠(指张姆妈),并暂时引开了‘王后’对你海外资产的部分注意力。现在,该你展示你的筹码了。”
陆琛眼神微动。对方果然对张姆妈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可能她的死都在其算计之内。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非常糟糕。
“你们想要什么筹码?”
“两个选择。”电子音给出了条件,“第一,交出‘记忆之钥’(芯片)和‘活体钥匙’(林晚星),由我们彻底封存。我们可以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但前提是永久隔离。”
“第二,”电子音顿了顿,“如果你舍不得,或者不相信我们。那么,你就必须向我们证明,你有能力,并且会毫不犹豫地,在必要时……摧毁‘摇篮’真正的继承者。”
摧毁“摇篮”真正的继承者!
这句话如同冰锥,刺穿了陆琛的耳膜,也透过监控,狠狠扎进了安全屋内林晚星的心脏!她猛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惊骇!他们指的是谁?是她吗?还是她腹中的孩子?抑或是……那个可能还活着的“涅盘”胚胎?
陆琛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杀意在他眼中凝聚:“你们在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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