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沉到西边,季国平才揣着一肚子的憋屈往家走。
布鞋碾过路边碎石子,硌得脚心发慌。
就像他这会儿的心情,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他先奔了派出所。
值班的民警是个面生的小伙子,听他问起宋文白,倒也没藏着掖着。
说那学生是被人冤枉的,前儿个就澄清了。
人家爹妈都是为了国家牺牲的烈士,根正苗红的好孩子。
季国平听着,脸上就有点烧得慌?
想起自己前儿个对着季临吼的那些话,一句句都跟巴掌似的往自己脸上扇。
从派出所出来,他又绕去了华城中学。
季国平凑过去瞧,校门口贴着两张纸,一张是红纸写的大字喜报。
旁边还贴着张皱巴巴的报纸,上面登了篇短文。
看门的大爷拎着个搪瓷缸子,正蹲在门房门口喝茶。
见他盯着字报看,就搭了话,
“这位同志,你也是来看我们学校的后生写的文章的吧?”
“这孩子姓宋,真是个好样的,不仅成绩好,人又俊,还有感恩之心。”
门卫大爷之所以会见到人就夸宋文白,还是因为宋文白每次都会和自己问好。
就这一点善意和尊重,就够大爷每次都拿出来回味了。
季国平的心沉了又沉,原来季川说的都是真的。
他站在太阳底下,只觉得浑身羞得发燥。
磨磨蹭蹭走到家门口,季国平打算说自己没胃口,今儿个就不吃饭了。
哪知道他刚跨进门槛,话还没来得及从说出来,眼前就晃过一道黑影。
紧接着,一股子混着鸡屎味的土腥气直冲鼻腔。
他下意识地偏头,就听“啪”的一声,粗糙的扫帚毛结结实实地扫在了他的下巴上。
“张海霞,你疯了!”
季国平捂着下巴往后退,
“那是扫鸡屎的扫帚,你往我嘴上招呼什么?”
张海霞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扫帚柄,看着季国平的眼神里满是火气。
“刚好你嘴也臭,我扫的就是你。”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季国平知道张海霞肯定是气急了。
他放软了身段,上前两步,伸手把她手里的扫帚夺下来,扔在墙角。
又伸手去搂她的肩膀,
“你今天怎么回事,吃子弹了,气这么大?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张海霞不吃他这一套,肩膀一扭,没挣开。
就抬起脚,狠狠往他的脚背上踩了下去,踩得季国平龇牙咧嘴。
“我们就俩儿子,一个被你这个老混蛋赶了出去,还有一个你也想逼死是吧?”
张海霞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季国平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没想到是季川的事。
“你别发疯了,”
他拽着她的胳膊往屋里拉,
“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川子又出什么事了?”
张海霞抹了把眼泪,也不犟了,任由他扯着自己的手腕往堂屋走。
院子里的动静闹得大,早惊动了屋里的人。
季川靠在门框上,他的身侧,张小平也探出头来,踮着脚尖往这边瞧。
季川瞥见他那副模样,挡在了他跟前。
“张小平,你看什么看,马上你也要成年了。”
“考没考上,你都得独立了。”
张小平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什么意思?叔叔都没赶我走,你有什么资格赶我?”
季川摊了摊手,
“要你独立就是赶你吗?白读书了你。”
张小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读书没用,好像他吃白饭一样。
狠狠瞪了一眼季川,张小平推开院门就冲了出去。
季川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他太了解张小平了,这小子从小就这样,一不如意就往外跑。
每次都跑家门口那个池子边,蹲在柳树底下哭丧着脸,故意等着季国平追出去哄他。
就因为这,他和季临没少挨季国平的批评,说他们做哥哥的,不知道让着弟弟。
张小平一路小跑,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
到了池子边,张小平一身的汗,脱了鞋就在那开始洗脚。
“嘭”的一声轻响,有个马蜂窝落在了张小平的肩膀上。
布包散开,里头的马蜂嗡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谁?谁偷了我的鞋?活不起了吗?”
张小平扭头突然发现自己鞋子没了,刚要发火,肩膀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马蜂正围着他蛰,疼得他嗷嗷叫。
手脚并用地往池水里钻,呛得他直咳嗽。
可那些马蜂却像是认准了他似的,不肯罢休,依旧围着他的脑袋打转。
张小平正慌神,忽然觉得肚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水光,看见季临像个索命的阎王在水里看着自己。
张小平的魂都快吓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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