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寂静,如今对林轩而言,不再是空无,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喧嚣——属于数据与规则的低语。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前摊开着一台经过多次加密、信号被层层扭曲的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是他视野中唯一的光源,映照着他沉静而专注的脸庞。
他并非在放松,而是在“工作”。浏览新闻,尤其是那些隐藏在主流叙事之下,或被刻意淡化处理的社会事件,是他目前了解外界、并可能触发系统反应的主要途径之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条条信息流淌而过,贪污、欺诈、暴力……世间百态,罪恶以各种形态呈现,冲击着他的感官。
起初,强烈的义愤总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伴随着审判者系统那若有若无的悸动。但现在,他学会了克制,努力用一种更冷静、更抽离的视角去审视。他在训练自己,试图将个人的好恶与系统所代表的某种“准则”区分开来。
就在这时,一条不算起眼的报道吸引了他的目光。标题颇为克制:“清河市周边部分区域地下水异常,环保部门介入调查”。内容语焉不详,只提及有村民反映水体颜色和气味异常,怀疑与上游的“辉煌化工”有关,但企业方坚决否认,并出示了所谓的“达标排放证明”。报道下方,寥寥几条评论,有当地网友愤怒地指控企业长期偷排,导致周边农作物减产、怪病频发,但这些声音很快被更多无关痛痒的评论淹没。
若在以往,林轩会感到愤怒,会为那些无声的受害者揪心,但情绪之后,更多是一种无力感。证据在哪里?影响到底有多严重?个体的控诉在庞大的资本和精心构筑的谎言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然而此刻,当他凝视着“辉煌化工”这个名字,以及报道中提到的企业主张富贵的模糊照片时,他心念微微一动。
不是强烈的审判冲动,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询问。
“这个人,他所为,系统如何判定?”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形成的瞬间,他体内的审判者系统被触发了。但与以往直接弹出裁决界面或任务提示不同,这一次,系统界面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精密和复杂的形式展开。
视野中,半透明的界面核心,不再是简单的功能列表或目标锁定框,而是浮现出一个极其古朴而威严的符号——一架天平。
这天平通体呈现出暗金的色泽,仿佛由某种不朽的金属铸就,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它静静地悬浮在意识空间的中央,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乎“平衡”与“衡量”的法则意味。
紧接着,有关于张富贵及其“辉煌化工”的信息碎片,从林轩刚刚阅读的新闻、以及系统自身似乎从更广阔信息层面捕捉到的线索(那些网友的控诉、未被公开的环境报告碎片等)中被提取出来,化作一道道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数据流,投向天平的两端。
左侧的托盘,代表“罪恶”的一方,开始有光点汇聚:
· 光点一(深灰色,代表“行为性质”):【长期、系统性通过暗管、渗坑等方式,非法排放未经处理的高浓度含苯、含重金属工业废水。】
· 光点二(暗红色,代表“影响范围”):【直接污染土地面积约15平方公里;污染地下水,影响下游三个村庄,约两千名居民饮用水安全;污染物随河流扩散,潜在影响范围超50平方公里。】
· 光点三(黑紫色,代表“持续时间与掩盖行为”):【非法排污行为持续超过七年;伪造监测数据,贿赂地方监管人员,打压举报村民。】
· 光点四(惨绿色,代表“直接危害后果”):【区域内癌症发病率显着升高;多名村民出现重金属中毒症状;农作物大面积枯死,生态系统遭受毁灭性打击。】
每一个光点落入左侧托盘,都让那天平微微向“罪恶”一侧倾斜,并伴随着一个短暂浮现的、更加精细的数值标签。例如,在“影响范围”光点落入时,旁边闪过【范围系数:8.5/10】;在“直接危害后果”光点落入时,闪过【危害强度:9.0/10】。
而右侧的托盘,代表“秩序/善行”的一方,同样有信息流汇入,但显得稀薄而黯淡:
· 光点一(淡白色):【企业依法纳税记录(系统标注:此为基础义务,权重极低)。】
· 光点二(微弱白光):【曾向当地小学捐赠图书(系统标注:偶发行为,与恶行无抵消关联,权重近乎于无)。】
这些微弱的光点落入右侧托盘,几乎未能引起天平的任何回正。
所有的数据流汇聚、碰撞、计算……整个过程在林轩的意识感知中仿佛持续了许久,又似乎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最终,当天平稳定下来,明显向左侧大幅倾斜时,一个清晰无比、散发着冰冷白光的数字,浮现在天平的上方:
【罪恶指数:87/100】
林轩的呼吸骤然一窒。
不是简单的“有罪”或“无罪”的定性,而是一个量化的、精确到个位数的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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