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寒气侵骨。
太师府的马车最先抵达宫门,车帘掀开,露出以顾朝年为首的一张老脸,他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太傅与太保的车驾,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新帝昨日才登基,根基未稳,正是他们这些“国之柱石”拨乱反正,重掌乾坤的最好时机。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内,烛火通明。
青黛将连夜抄录的奏本副本呈上,纤细的指尖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抖:“小姐,他们欺人太甚!奏请设立‘辅政阁’,由太师、太傅、太保三人共议国事,这分明是想架空陛下,将您彻底排挤出朝堂!”她越说越气,眼眶都红了,“他们还说,您虽有匡扶社稷之功,但女子干政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恐引得天下非议,动摇国本。”
慕云歌正用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开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报,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正统?当前,是谁趁着先帝病重,伪造传位诏书,意图拥立庸碌无能的二皇子?如今山河易主,他们倒有脸面跟我谈起正统来了。”
她终于挑开了火漆,将里面的纸条展开,目光一扫而过,随即将其揉成一团。
而后,她才慢条斯理地接过青黛手中的奏本,只看了个开头,便随手将其甩入了身侧熊熊燃烧的炭盆之中。
那份写满了冠冕堂皇之词的黄绢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为一缕青烟。
“告诉备车的人,今日不必准备凤驾,”慕云歌站起身,声音清冷如冰,“明日早朝,我要让这三位德高望重的‘国之柱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着把他们写下的每一个字,都给我原封不动地吞回去。”
翌日清晨,奉天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百官按品阶列班,静候早朝。
气氛与往日的肃穆不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当慕云歌的身影出现时,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并未如众人所料,身着象征国母身份的凤冠霞帔,反而穿了一袭利落的鸦青色劲装,长发高束,腰间一侧悬着精致的药囊,另一侧则挂着一柄寒光凛凛的短刀。
她神情冷漠,一步步走来,不像母仪天下的皇后,倒更像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军。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百官队列,立于丹陛之下,并未登阶。
龙椅之上,初登大宝的凤玄凌身着玄色龙袍,面容沉静如水,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阶下那抹孑然独立的身影时,扶在龙椅上的手,指节不自觉地微微攥紧。
钟鸣鼓响,朝会开始。
太师顾朝年颤巍巍地第一个出列,手捧笏板,声音嘶哑却中气十足:“启奏陛下!老臣与太傅、太保联名上奏,恭贺陛下登基。然陛下春秋鼎盛,国事繁冗,为保政权平稳过渡,江山社稷稳固,恳请陛下恩准,设立‘辅-政-阁’,由我等三位老臣辅佐陛下处理国事,以分君忧,以安天下!”
他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大义凛然,仿佛字字句句皆是为国为民的肺腑之言。
不少依附于三公的官员立刻出列附议,一时间殿内全是“恳请陛下恩准”的呼声。
凤玄凌沉默不语,目光投向了丹陛之下的慕云歌。
就在此时,慕云歌动了。
她缓步拾阶而上,从袖中取出三份用明黄锦缎包裹的卷轴,不轻不重地摊放在御案之前,清越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满殿的嘈杂:“巧了,太师大人为陛下备了忠谏,我也为三位大人备了三份‘忠谏’。”
她的目光扫过面色微变的三位老臣,缓缓道:“一份,是当前兵部尚书截留边军冬衣的完整账册;一份,是户部虚报江南水灾、冒领灾粮拨付的原始清单;还有一份,是礼部私自篡改春闱科举名录的原件。不知道三位大人,想先听哪一桩?”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份黄绢之上,又惊疑不定地看向面色瞬间煞白的三位元老。
慕云歌仿佛未见众人反应,她踱步至太师顾朝年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她指尖微抬,几乎要点到对方的鼻尖,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顾太师,您的小儿子去年风光迎娶第七房小妾,光是彩礼就动用了三万两‘赈灾专项银’。您府上管家采买金银器物时用的那枚私印,连城西棺材铺的王老板都认得。要不要我现在就传他上殿,跟您当场对质一番?”
顾朝年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云歌不再看他,转身面向太傅:“钱太傅,您最得意的门生,时任北境粮草官的李牧,去年冬天冒领了整整一个军镇的军饷,致使三千将士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毙。很不巧,我手下有四个表哥就在那支军队里,他们每人亲手掩埋了一个被冻死的亲兵。他们临行前托我给您带句话,‘谁动军粮,杀全家’。”
那句“杀全家”带着彻骨的寒意,让整个金銮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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