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楚无涯瘫在私塾院子的藤椅里,阳光透过老槐树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饿蜷在他肚皮上打呼噜,暗银色的毛发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楚先生!县衙送来匾额了!周小凡气喘吁吁跑进院子,教化一方
楚无涯眼皮都没抬:挂厨房当砧板用。
这...这不合适吧?
那挂茅房当门帘。
周小凡哭笑不得地走了。小饿在睡梦中咂咂嘴,尾巴无意识地扫过楚无涯的下巴。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个月。自从那日用扫码点餐的摆烂方式化解灭世危机后,再没有炼尸协会的人来找茬,归墟也没了消息。就连总爱吐泡泡的楚小银,如今也安分守己地当个普通婴儿,最多就是偶尔用米糊在桌上画星图。
一切都很好。
好得让人心慌。
吱呀——院门被推开,李婶端着食盒进来,今天炖了老鸭汤,给小银补补身子。
楚无涯终于睁开眼:他不需要补,昨天还徒手捏碎个茶杯。
那给你补!李婶把食盒往石桌上一墩,瞧你瘦的,都快被风吹跑了。
小饿闻到香味,瞬间清醒,窜到桌上围着食盒转圈。楚无涯慢悠悠坐起来,掀开食盒盖子。汤很香,是他喝过十万次的味道。
李婶,他突然问,如果哪天我不送外卖了,去山上当和尚怎么样?
李婶笑出声:就你?怕是第一天就被方丈赶出来。
为什么?
你肯定会在佛经上画王八。
楚无涯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喝完汤,他抱着小饿在镇上溜达。醉仙楼新换了牌匾,生意依旧红火;药铺学徒已经能独当一面,正在给妇人把脉;几个孩童在街角追逐,笑声清脆。
一切都和他第十万次轮回开始时一样,又不一样。
楚先生!卖豆腐的王婆塞给他一块豆花,今早刚点的,嫩着呢!
楚先生!铁匠铺的学徒红着脸递来一把小刀,我、我打的,防身用...
楚先生......
等走到镇口,楚无涯怀里已经塞满各种东西。小饿蹲在他肩上,叼着块鱼干,得意地甩着尾巴。
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在下棋。见楚无涯过来,纷纷让座。
楚先生来一盘?
不了,楚无涯在树根上坐下,看你们下。
棋盘上杀得难分难解,楚无涯看得昏昏欲睡。就在他快要睡着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值得吗?
楚无涯一个激灵清醒。四周一切如常,下棋的老人,玩耍的孩童,远处酒楼的喧嚣...只有他听见了这个声音。
是归墟监察使。
楚无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饿,小猫正用脑袋蹭他的手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值得。他在心里回答。
没有回应。但一阵微风拂过,槐树叶作响,像是在笑。
夕阳西下时,楚无涯抱着小饿往回走。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覆盖整个青溪镇。
明天吃什么?他问小饿。
小饿了一声,尾巴甩出个烟圈,烟圈里是只烧鸡的图案。
馋猫。楚无涯揉揉它的脑袋。
私塾院里,楚小银正在蹒跚学步。见他们回来,张开小手摇摇晃晃地扑过来。楚无涯弯腰想抱他,却被小家伙一把抓住头发。
爹...爹...楚小银口齿不清地喊。
楚无涯僵在原地。十万次轮回里,从没人这么叫过他。
小饿抗议,表示它才是最先来的。楚小银咯咯笑着,伸手去抓它的尾巴。一人一猫在院子里追打起来。
楚无涯在藤椅上坐下,看着他们闹。夕阳把院子染成金色,空气里有饭菜的香气,远处传来归家的鸟鸣。
这样就好。
他闭上眼,听见风声、笑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这些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却比任何神功秘籍都真实。
第十万次重生,他试过称霸天下,试过得道成仙,试过毁灭一切。最后发现,最好的归宿,不过是某个平凡的黄昏,有人在等你回家吃饭。
至于拯救世界?
楚无涯打了个哈欠。
等明天送外卖时顺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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