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樊夫人还在娘家的时候,是家中的幼女,却并不怎么受宠爱。
在年幼时的一次元宵夜,她跟随家人一起外出看花灯,意外与家人走丢,被人贩子给卖到了碎叶城。
买她的那户人家恰好就在樊家庄附近。
她在那家待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方才找出一个逃脱升天的机会。
然而山间杂草丛生,还有许多附近猎户做的陷阱,她的运气算不上好,落入陷阱后,跌断了腿,但也算不上坏,她不过是跌断了腿而已,在她之后掉进陷阱里的野猪,那才叫真的倒霉,被坑底削尖了的竹条扎得满身是洞,让小小的陷阱坑满是浓郁的血腥味,最后流干了血而死。
她的运气总归没有坏的那么彻底。
后来是樊嗣猊跟着父亲上山采药时,发现了坑底的她,将她救了起来,还送她回了家。
然而樊夫人的娘家却是不愿意认她的。
朱红色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
一门之隔的内里还能听到她兄弟姐妹的笑闹声,却没有人愿意给她开门。
无论她在外面敲的多么用力,手心裂开的伤口将鲜红的血色抹在了铜制的门把手上,里间的人依旧是坚定的说着查无此人。
名字也好,身份也好,统统都成了不存在的。
只可惜那时的樊嗣猊只懂得采药,心中想的是成为一代名医,只知道人身上的伤口是有药可治的,却不知人心里的伤口也是需要治疗的。
他看着他父亲将幼年的樊夫人带回了家。
原是想要将她认作养女,可后来不知怎的又作罢了。
少时的樊夫人还没有被冠以樊夫人的名头,旁人都叫她思追姑娘。
思追是她的母亲为她取的小名。
她被拒之门外后的第一个夜晚,有人偷偷用帕子包了十根金条塞进了她的怀里,那方帕子上便绣着思追二字。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有名无姓的思追姑娘。
樊家庄并不是很复杂的地方,来往的人大多都是憨厚老实那一流,思追在此处见到的都是好人,于是就越发的养成她怜惜弱小的性子。
她是在最艰难的时候,被樊家人所救。
所以遇到旁的比她更弱的人时,她能想到的,也都是尽己所能的帮助对方。
譬如说,如今府上的丫鬟下人们,但凡是有哪个想要自奔前程去,她二话不说就能拿出银两和卖身契送与他们。只不过迄今为止,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选择了离开,更多的人还是留了下来。
一日为仆,终身为仆。
听上去很是苍凉。
然而在某些人的眼中,却是极其幸运的事情。
与其在外面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倒不如背负个仆人的名头,至少吃穿不愁,还有片瓦遮身,便足以不去想念太多。
樊嗣猊没有说原本应该成为樊家的养女的思追,后来是怎么成为他的妻子,想来那应该是另外的故事了。
他只说了府上最令他看不过去的丫鬟。
那个自己给自己取名为彩旗的丫鬟,心比天高,总是惦记着不属于她的东西。
可她却有着同樊夫人相似的过往。
彩旗也是在与家人走丢之际,被人贩子给拐卖了。
不同的是,她逃回家去时,没有见到家中的爹娘与兄长,只看见了一座空荡荡的宅子,四周的乡民邻里说她走丢后,她的兄长连夜带着行囊出门去找她了,至今未有音讯,她的爹娘在得知自己的一对儿女接二连三的失踪后,一时接受不了这般惨痛的事实,等到村民发现的时候,他们的尸体早就已经凉透了。
远去的人未曾归来。
他们的尸体还是村里人帮忙打理并下葬的。
没了归处的彩旗,便又跟着送她离开的下人回了樊家庄,自卖自身的成了樊府中的丫鬟,甚至连她原本的名字都给改了。
“倘若她真是迫不得已,那留她也没什么的,我府上也不缺她这口饭吃。”樊嗣猊说那句话的时候,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竟然跑到我书房里来,说什么要给我生孩子,真是好笑,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子和她那种背信弃义的家伙。要不是思追不许,我一早就将她赶出府去了。”
偏偏那个叫彩旗的丫鬟在樊夫人的面前装的一手好相。
樊夫人先前身体不好,樊嗣猊也不敢刺激她。
倒是叫那个彩旗得了便宜。
他请了普度大师为樊夫人医治,还请了燕绾在樊夫人面前漏漏口风,他好早些将坏了心思的人给赶出去。
燕绾不知道弄错了两只耳环的丫鬟是谁,却不怎么想让樊夫人就这样回去了。
以她那好欺负的性子,怕是叫那个丫鬟随便哄上两句,她就当做无事发生了。
然而弄错耳环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倘若只是弄错了,那就只是粗心大意的事情。
可要是有意拿赝品替换了正品,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燕绾想着自己刚才瞥见的绿松石耳坠,只觉得其中一个的光泽模样都有些不大对劲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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