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按下遥控器的瞬间,卡兰做了三件事:
一、将小羽的发光羽毛按在吊坠上。
二、对小刀说:“切断那条引爆指令的因果线——现在!”
三、推开艾琳,自己冲向副官。
羽毛接触吊坠的刹那,爆发出纯净的金色光芒——那不是灵能,是小女孩毫无保留的善意,是抵抗绝望的最后一点光。光芒笼罩卡兰,在他皮肤表面形成一层薄膜。
副官手中的遥控器亮起红灯,教堂内部的百万尖叫达到顶峰——
然后戛然而止。
小刀的刀尖没有碰到任何实体,但空气中传来“绷断”的细微声响。副官脸上的诡异微笑僵住,他低头看遥控器,屏幕上“引爆倒计时:0”的字样闪烁了一下,变成了“连接中断”。
“不可能……”副官的黑眼珠里数据流狂乱滚动,“修剪协议明明已经……”
“协议有漏洞。”卡兰已经冲到他面前,小刀划过副官额头上的银色电极片,“林静的心念手术刀,专治各种‘不应该存在的联系’。”
电极片应声脱落,切口处没有流血,只流出黑色的、粘稠的数据流。副官整个人向后仰倒,身体开始崩解——被完全修剪的人一旦失去园丁的远程维持,就会像断电的机器一样停止运作。
他最后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微弱地说:“告诉……我女儿……爸爸……”
没说完,化作一摊灰烬。
卡兰没有停留,拉着艾琳冲下密道阶梯。身后传来士兵的呐喊和枪械上膛声,但他们已经进入地下。
密道内部不是普通的隧道,而是灵能结晶自然生长形成的管道,墙壁流淌着微光。越往下,空气里的压力越大——不是物理气压,而是情感的重压。卡兰能感觉到四千万人的痛苦像浓稠的液体般淤积在这里:失去家园的悲伤、被背叛的愤怒、对清洗的恐惧、对未来的绝望……
每走一步,都像在情绪沼泽里跋涉。
“前面就是圣所大门。”艾琳指着通道尽头一扇由发光树根缠绕形成的门,“但门上有‘共鸣锁’,需要同时输入一道极致的痛苦和一道极致的善意才能打开。传说当年疤面天使就是用自己的……”
她没说完,因为卡兰已经懂了。
他抬起左手,小刀再次生长成型。但这次,他没有切割任何东西,而是将刀尖轻轻点在门上。
“小羽的善意,够吗?”
门上的树根开始蠕动,一部分泛起温暖的金色,但另一部分依然漆黑如墨。
“还需要……痛苦。”艾琳声音发颤,“必须是同等强度的、真实的痛苦记忆。”
卡兰闭上眼睛。他想起了塔瑞克地核里体验过的那些矿工的记忆,那些足够痛苦,但那是别人的痛苦。门需要的是他的。
于是他回忆起了自己最深的恐惧——不是面对园丁或哀歌,而是七岁那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陈夜和林静的亲生孩子。那天他偷听到雷克和一位老兵的对话:
“那孩子知道自己是‘概念胚胎’吗?”
“不知道。陈夜希望他先作为普通人长大。”
“但如果他永远达不到标准呢?”
“那么‘种子’会寻找下一个载体。而卡兰·晨星……会成为平凡的普通人,度过平静的一生。”
当时他躲在门后,浑身冰冷。不是愤怒被隐瞒,而是恐惧——恐惧自己不够特殊,不够重要,不够资格继承那个伟大的名字。
那种“可能被替换”的卑微感,那种“存在本身可能只是临时容器”的空虚,伴随了他整个青春期。直到他戴上代理舰长的肩章,直到他站在晨曦号舰桥上,直到他一次次做出选择,才慢慢用行动填满了那个空洞。
现在,他把这份痛苦从记忆深处挖出来,通过小刀传递给门。
刀身开始结霜。
门的另一半树根,染上了冰冷的银灰色。
金色与银灰交织,门缓缓打开。
圣所内部是一个球形空间,墙壁完全由灵能结晶构成,此刻结晶里封存着无数痛苦记忆的具象画面:燃烧的家园、断裂的肢体、空洞的眼神、分离的拥抱……它们像被困在水族箱里的幽灵,无声地重复着悲剧。
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树根从地板长出,向上延伸,消失在穹顶——那是初啼教堂的主干,也是灵能共鸣网络的核心节点。树根表面布满了裂痕,裂痕中渗出黑色的、粘稠的情感残渣。
“污染度超过90%了。”艾琳看着墙壁上自动浮现的数据,“园丁在网络上植入了‘痛苦放大器’,让所有负面情绪自我增殖。再这样下去,不用等收割舰队,网络自己就会崩溃,引发全球范围的集体精神瘟疫。”
卡兰走向树根。吊坠和小刀都在疯狂脉动,一个在警告危险,一个在催促行动。
他按照圣像指示,将小刀刀尖对准树根上最大的一条裂痕。
但在刺入前,他停住了。
“不对。”他低声说。
“什么不对?”艾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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