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把陶罐放回地上，火堆的余烬还在冒烟。
她抬起头，正对上沧溟的眼睛。
他站在五步外，水珠顺着银发往下淌，在脚边汇成一小滩。没人说话，海风卷着湿气吹过空地，远处礁石上传来浪花拍打的声音。
“你刚才说，要我讲故事。”苏绾先开口。
沧溟没动，像是在等她说错话，好立刻收回那句“三日解闷”。
“我讲一个。”她说，“关于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他嗤了一声，“凡人就是麻烦。想在一起，抢了便是。”
“抢不了。”苏绾站起身，拍了拍裙子，“男的穷，女的富，家里不同意。他们偷偷见面，最后被发现，女的被迫嫁人，男的活活病死。”
沧溟挑眉，“死了？那有什么用。”
“他们死后化成蝴蝶。”苏绾看着他，“飞走了。”
空气静了一瞬。
沧溟忽然笑出声，笑声不大，但让四周海水都震了一下。
“荒唐。”他说，“神不会死，也不会被人拆散。你们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爱。”
苏绾没反驳。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千年前那个背叛他的女人，大概也是这样许诺过的。
“所以你觉得，爱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她问。
“不是觉得。”他抬手，指尖凝聚一滴水珠，“是事实。”
水珠炸开，化作细雨落下。
“走。”他说。
“去哪？”
“你想看神殿吗？还是想继续在这儿喝你的鱼汤？”
苏绾弯唇一笑，“带路。”
她跟着他走向海边，脚踩进浅水时，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沧溟抬手，一道水流缠上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像被无形的手托着滑向深海。
光线迅速变暗。
海水从透明转为幽蓝，再往下，黑得看不见五指。但她嘴里突然多了一颗珠子，冰凉滑入舌下，下一秒呼吸顺畅，仿佛肺里长出了鳃。
眼前亮了。
珊瑚长成柱子，红的、紫的、金的，层层叠叠撑起一片宫殿。地面铺着打磨过的珍珠，每一步都泛出柔光。头顶是水晶穹顶，外面游着发光的鱼群，像星星在移动。
“这里。”沧溟松开手，“以后三天，你就住这儿。”
苏绾环顾四周。
没有门，没有锁，也没有守卫。但她知道，整座神殿就是牢笼。她能走的路，都在别人眼里。
“第一日。”她轻声说，“我讲完故事了。第二日呢？”
沧溟靠在珊瑚柱上，“随便你。只要别让我睡着。”
苏绾走到角落，蹲下身，从裙摆撕下一小块布条。她捡起两片贝壳，在石头上磨出尖角，再用海草搓成绳，把贝壳串起来。
“这是什么？”他走近。
“指南针。”她把东西举起来，“贝壳轻，会浮水，我标记方向，就能知道风吹来的路。”
沧溟盯着看了很久。
“没用。”他说，“海底无风，也无路。”
“可陆地上有。”苏绾收起贝壳，“以前渔民靠这个找家。迷路的人，靠着一点点标记，也能活下来。”
他沉默。
片刻后，他问：“现在呢？你们还用这种东西？”
“不用了。”她摇头，“现在有卫星，有导航，手机一点就知道在哪。”
“手机？”
“一种小方块，能通话，能看地图，能拍照，还能买东西。”
他皱眉，“听起来很蠢。”
“是很蠢。”她笑，“但我们离不开它。”
他又盯了她一会儿，“第三天，你打算做什么？”
“看您想让我看什么。”
他没答，转身走向神殿深处。
苏绾跟上。
他们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墙壁镶嵌着夜明珠，照出流动的影子。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别进去。”他说。
“为什么？”
“那是我的地方。”
“您怕我看？”
“我不怕。”他回头，“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
苏绾停步。
她没再往前。
回到侧厅，她坐在珍珠地上，舌尖顶了顶避水珠。系统提示跳出来：【神明好感度+5】。
她闭眼。
脑子里过着下一步剧本。
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要让他觉得她是意外，又不能让他觉得她是威胁。
第二天天亮时——如果这深海也算天亮——她已经在另一头用海草打了十几个结。
每个结代表一件事：第一天，煮汤；第二天，讲故事；第三天，做绳结……
“你在记什么？”沧溟出现。
“我在记录时间。”她说，“人类怕忘记，所以发明了很多记住的方式。结绳记事，写字，录音，拍视频。”
“你们真怕遗忘。”
“因为生命太短。”她抬头，“忘得快，所以拼命留点痕迹。”
他站在那儿，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忽然问：“陆地……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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