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的脚踩进沙子里，海水顺着小腿往下淌。她没站稳，膝盖一软，跪在了浅滩上。掌心还在发烫，那滴血已经融进身体，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骨头缝里。
她抬起头，看见村民们举着火把围成一圈。长老站在最前面，手里高举骨杖，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地面开始发光，蓝色的纹路从脚下蔓延开去，像是某种阵法被激活了。
“血已归位！”长老大喊，“解咒仪式开始！”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有人敲锣，有人跳舞，小孩在火堆边跑来跑去。他们以为得救了，以为灾难结束了。
可苏绾知道不对。
头顶的月亮突然暗了下来。
海面开始翻腾，不是普通的浪，是整片海在往上拱。远处的水平线裂开一道口子，百米高的水墙拔地而起，像一头巨兽竖起了脊背。
风猛地刮过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停——”苏绾想喊，声音却被雷声吞掉。
那道巨浪动了。它朝着渔村的方向压过来，所过之处礁石粉碎，渔船直接被碾成碎片。海啸来了。
就在浪尖最高处，站着一个人。
银发在狂风中乱舞，赤红的眼睛俯视着这片沙滩。他没说话，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杀意。
沧溟来了。
“你们要血？”他的声音穿透风暴，冷得像冰，“那就用命来换。”
长老脸色煞白，手里的骨杖差点掉在地上。“快！继续仪式！不能中断！”
可没人动得了。
所有人都被吓瘫了。几个女人已经开始哭嚎，抱着孩子往村子后山爬。有人点燃了柴堆，准备自焚谢罪。
苏绾猛地站起来，冲向海边。
海水漫过脚踝，又爬上膝盖。她不停往前走，直到水淹到腰际才停下。她仰头看着浪顶上的那个人，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然后她喊了出来：“沧溟！停下！”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风吹得她说一个字就得喘一口气。
沧溟低头看她。他的眼神空洞，没有情绪，像在看一只蝼蚁。
“停下？”他冷笑，“可以。”
他抬起手，指向她。
“你替他们死，我就放过这些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绾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没逃，没求饶，也没反驳。她只是慢慢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海水和眼泪。
然后她站直了身子。
“好。”她说，“我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
沧溟眯起眼。
苏绾往前走了几步，水已经淹到胸口。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算数吗？”
沧溟没回答。
他只是挥手。
一道水刃凭空出现，晶莹剔透，边缘锋利如刀。它缓缓转向苏绾，对准她的心口。
苏绾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寒意逼近胸前的皮肤，衣料被水刃压出一个凹陷。她没动，呼吸变得很轻。
时间像是停了。
远处的海啸悬在半空，不再前进。村民全都趴在地上，没人敢抬头。连风都静止了。
只有那把水刃，停在她心口前一寸的地方，再不动分毫。
沧溟的手开始抖。
那只曾掀起惊涛骇浪、撕裂海底神殿的手，此刻控制不住地颤动。他盯着苏绾的脸，看着她闭着眼等死的模样，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
“为什么？”他问，“你明明可以逃。”
苏绾没睁眼，嘴唇微微动了动。
“我逃过一次。”她说，“但我后悔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沧溟的耳朵里。
他想起她离开时的样子——踉跄着爬上岸，掌心攥紧，脖子上有他留下的指痕。她没有回头，但她哭了。
他知道她不是为了任务才拿血的。她是真在挣扎。
可她还是拿了。
现在她又要用自己的命去赎？
“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消背叛？”他声音发哑，“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这一句话，就放过你？”
苏绾睁开眼。
她看着他，眼里全是水光，不知道是泪还是海水。
“我不是要你放过我。”她说，“我是还债。”
“你欠下的？”沧溟笑了，笑得极冷，“那你可知，我为你碎了多少神格？”
他胸口裂开一道缝，金光从中溢出，却没有流出来。那是神血在蒸发，是他强行压制的伤。
“你接住我的血那次，我就该杀了你。”他说，“我不该让你活着离开。”
苏绾看着他胸口的裂痕，手指蜷了蜷。
“那你现在杀我。”她说，“我不躲。”
水刃往前推了半寸。
布料破了。
皮肤被划开一道细线，血珠渗出来，混进海水。
沧溟盯着那滴血，瞳孔猛地收缩。
他忽然收手。
水刃瞬间消散。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异变突生。
那道百米高的海啸失去了控制，轰然崩塌！
不是落下，而是炸开！
无数水块砸向四面八方，像一场暴雨从天而降。几间茅屋被砸塌，火把全灭，村民尖叫着四处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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