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抽水试验成功后的第三天傍晚,红星大队炊烟袅袅,暮色正一点点漫过村庄的屋檐。苏念棠锁好卫生所的门,沿着土路往家走,手里攥着个旧报纸包——是王老师托她带的几本作业本,专用来给夜校备课。
路过大队部时,她看见会计老周蹲在门槛上,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对着一本账本愁眉不展。算盘珠子被他拨得噼啪作响,眉头却皱得能夹起一只苍蝇。
“周会计,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苏念棠停下脚步问道。
老周抬起头,重重叹了口气:“唉,还不是编织小组的账目!以前量小,我拿个小本子记记收支还能应付。现在又是豆腐干又是手提包,订单一多,往来账目乱七八糟,我这老脑筋实在转不过弯了。”
他翻开账本给苏念棠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某月某日收县食品厂豆腐干货款若干,付社员工钱几许,购置蒲草桐油花费多少……字迹虽说工整,可格式杂乱无章,有些条目写得简略,瞧着连他自己都得琢磨半天才能想起前因后果。
“确实该好好规范一番了。”苏念棠翻着账本说,“周会计,不如咱们在夜校开一门基础会计课?教大家些简单的记账法子,往后各生产小组都能用上。”
老周眼睛一亮,随即又耷拉下眼皮:“我这水平,教教打算盘还凑合,正经的会计知识我可一窍不通啊。”
“不用教多深的内容,”苏念棠笑着说,“就教最基础的——收入支出怎么分类、流水账怎么登记、简单的收支怎么核算。至少能让账目清清楚楚,查起来一目了然。”
两人正说着,陆劲洲开着拖拉机回来了,车斗里装着一堆编到一半的手提包半成品。看见他们,他停下车跳下来:“你们在聊什么?”
苏念棠把开会计课的想法说了说。陆劲洲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是该规范账目。不过,讲课的人选……”
“我有个主意,”苏念棠眼珠一转,“去请公社的会计来讲几堂课?咱们按规矩付讲课费就行。”
老周一拍大腿:“这个法子好!公社的李会计我熟,人实在,肯定愿意帮忙。”
事情就这么定了。回家的路上,苏念棠还在琢磨课程安排,陆劲洲默默跟在她身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纸包递过来:“给你。”
“这是什么?”苏念棠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颗水果糖。
“今天去供销社买零件,顺手买的。”陆劲洲语气平淡,“你往后要常讲课,含颗糖润润嗓子。”
苏念棠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漫开。她把纸包递回去:“你也吃。”
陆劲洲拿了一颗,把剩下的又推给她:“你留着吧。”
两人到家时,天色还没完全黑透。简单吃过晚饭,苏念棠就点上煤油灯,开始写夜校新开会计课的宣传通知。院子里,陆劲洲正修理编手提包用的木模具,木槌敲打木头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有节奏。
第二天一早,夜校要开会计课的消息,就在红星大队传开了。
春草是第一个跑到卫生所的,喘着气问苏念棠:“念棠姐,真要教会计呀?我能来学不?我娘说,女孩子家学门记账的本事,将来准能用得上。”
“当然能,”苏念棠笑着点头,“夜校的课谁都能来听,不分男女老少。”
“那可太好了!”春草兴奋得脸蛋通红,“我下午就去跟王大娘说,让她也来学。她管着编织小组的原料发放,学了记账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果然,到了中午,来打听上课的人就多了起来。李婶在井边洗菜,看见苏念棠路过,连忙拉住她:“念棠啊,我听说学会计得算数好?我大字不识几个,能学得会不?”
“肯定能学会,”苏念棠耐心解释,“就从最简单的教起,保证教到大家听懂为止。”
铁柱和大牛也来了兴致。他俩在风车维护组干活,虽说主要是出力气,但也常涉及零件采购的费用记录。铁柱挠着头憨笑:“念棠姐,我算术还行,就是字写得跟狗爬似的,这样也能学不?”
“能学,”苏念棠忍不住笑了,“咱们主要学记账方法,字写得好不好看没关系,只要清楚明白就行。”
最有意思的是福山爷爷。老人家拄着拐杖,慢悠悠踱到大队部,一本正经地说:“我虽说七十多了,但脑子还没糊涂。学个记账的法子,往后熏制组的账我来管,省得老周总抱怨我报账说不清楚。”
老周在旁边听见了,哭笑不得:“福山叔,您上回报账,说买木炭花了‘一些钱’,买锯末花了‘不少钱’,这叫谁能听得明白啊?”
众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福山爷爷也不恼,捋着胡子笑道:“所以才要学嘛!”
下午,苏念棠去公社找李会计。公社大院里,李会计正埋着头打算盘对账,桌上堆着厚厚一摞账本。听苏念棠说明来意,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意外:“去你们大队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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