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小凤!隔壁王婶的大嗓门隔着土墙传来,震得院里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一片。
小凤手刚下面盆和面,听到喊声,拍了拍手上的面,撩起围裙擦了擦汗,走到门口探头:王婶,啥事儿啊?
矮土墙露出大脸盘王嫂,脑门上冒着汗珠,神秘兮兮地招手:好事儿!镇上有户人家打听你呢!
小凤与王婶相处甚好,小凤大咧咧的说,王婶,别逗我了,成天逗我没人要了,这咋又改变方向了,许我个婚愿?。
王婶斜瞅了她一眼,眼角仍有笑意,嘴一撇,傻丫头!就你这长相和个头,肯定能找个好的!你要是嫁得好,记得帮衬俺姑娘小莲啊。
小凤笑吟吟说:小莲长相是有福之人,您别瞎操心啦。
就她那长相,小眼,矮墩墩,像她爸,就白嫩皮肤像我,脸白遮三丑。要是像她爸那黑脸,我姑娘完了,我得跳黄河。
养女像家姑,小莲白肤色像她姑姑。但是,小凤没揭穿王婶,她一向黑白颠倒,夸大自己而贬低丈夫,属黑色幽默。小凤见怪不怪,笑嘻嘻和王婶说,王婶,我正和面呢,有空聊。
二十八岁的老姑娘,唉,嫁不出去,别人比我还急。小凤边和面边回想刚才王婶的话…
兰家!就是镇里开麻将摊的兰大娘她家二小子!王婶那晒得黝黑的脸在阳光下,竟有种健康美,人家可是正经城镇户口,搞水利什么的,闹不清水利是啥玩意,反正不是挖渠的就行!
比你大三岁,条件不错,所以这么大没媳妇儿。王婶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模样可俊了,大花眼睛滴溜溜转...
凤啊,面发好了没?父亲秦天柱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打断了小凤的回想。
秦天柱扛着锄头走进来,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还长了些胡子,像古代文人墨客。男人学识多,胡子长?!女人见识多少,看头发?!知青年代,辫子属实长,小凤是其中之一。
爹,回来了...父亲就摆摆手:进屋说。
堂屋里,父亲坐地上小板凳,拿毛巾擦拭脸上脖子上的汗。中午阳光透过窗户纸斑驳地洒在地上,照得他花白的鬓角泛着银光。
王婶听见秦天柱回来了,忙不迭迭又跑来,又把方才的话讲给秦天柱。
兰家...父亲站起身,是不是那个大儿子考上清华,最后去了农大的?
王婶忙点头:可不就是!那大儿子可有出息了,要不是...
要不是成分问题。父亲冷笑一声,把泛黄的擦脸毛巾轻甩脸盆架上,那二小子我见过,去年淌水时照面。
王婶急忙问:人...怎么样?
父亲眯起眼睛:长得倒是英俊,眼睛活泛得很。他顿了顿,就是太活泛了,怕不是吃苦耐劳之人。
三天后,兰家二小子站在水渠上,查看黄河水量情况,这是他工作内容之一。他穿着崭新的蓝布中山装,头发黑亮黑亮的,健康之人,长相属实英俊,活像公社墙上贴的画报人物。见小凤来,他走向自行车旁。
秦、秦同志!他结结巴巴地伸手,又赶紧缩回去在裤子上擦了擦,我是兰二元,水干总局的...
叫我小凤就行。小凤在离他两尺远的地方站着。我去种地了…,小凤慌忙走了。两人第一见,不知说啥,这么一走,倒是明智之举。
后来,兰二元有事没事就等在路边,小凤默默的经过。两人都不是恋爱脑,浪漫剧本,他俩演不来。也就这本本份份的相见,小凤倒觉得自在,但他一笑吧,那好看的眼睛就像桃花,感觉他这人会沾烂桃花啥的,小凤就这,心底有种抗拒。
家境挺合适,找个门当户对的,才是老祖宗总结的。王婶又来打探小凤的想法~
小凤没吭声,掰了块玉米面馒头慢慢嚼。忽觉有点甜腻感,肯定是多放了糖精。远处传来生产队下工的钟声,惊起一群麻雀。
我成分不好。小凤说。王婶看着小凤,突然伤感起来,若不是这样,小凤早就是高材生,嫁城里人了!命苦孩子!
小凤,你别着急,好好考虑考虑,王婶爱怜地拍拍小凤的肩膀。接着说:
我这边就是能确认,兰大娘这二儿子挺能干的!从小帮家里卖红薯粉,挣钱供大哥读书!现在工作了,也不乱花钱,镇里人都夸兰大娘有个好儿子。这点和你挺像,这样过日子才能…这么说吧!两匹好马一起拉车,又快又稳;要是一匹马和一头牛拉车,你说能行么?劲使不到一处啊!…
没想到,王婶的比喻一下子点亮了小凤心里的灯。这些天,她心里暗戳戳的,不知道怎么办呢。
晚饭时,父亲端着粥碗,冷不丁问:见着了?
相中了?
小凤夹咸菜的手顿了顿:还行吧。城镇户口,有正经工作。
父亲了一声:长相花哨,恐怕不吃苦啊!,
他自个儿攒钱买的自行车,做事还算心里有数...
凤啊,父亲放下碗,眼睛在煤油灯下亮得吓人,会打算盘的不一定是好账房,也可能是投机倒把的。
他爸就是会计,县里打算盘呢,要是会投机倒把,他家还穷成那样。连个娶媳妇的土房子也没有。
小凤声音低下去…
他爹会计,有脑性,已经拾闹着盖房子啦,你王婶说纹!
父亲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皱纹在跳动的灯光里更深了。他摸出书,没再读下去。灶台上的蟋蟀叫得人心烦。
下月初六是好日子。父亲放下书,起身向屋外走,要嫁就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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