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里的时光仿佛凝滞,依靠着有限的储备和坚定的纪律,教导队艰难地维持着运转。伤口在简陋的条件下缓慢愈合,意志在无言的等待中反复淬炼。墨离带着最精干的两名侦察兵,如同融入山石的苔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二号洞库,开始在日军控制区边缘与根据地残存区域之间的灰色地带游走。
他们不进入任何村庄,不接触任何人,只依靠最原始的地形记忆、望远镜和超出常人的耐心与感官,构建起一幅沉默的态势图。日军的巡逻队次、伪军的调动规律、通过重要隘口的车队规模……甚至天空中日机侦察的频次和路线,都被墨离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大脑记录、分析。
与此同时,他也确实在执行李昊的另一项指令:留意那些流动的“信息”。
几天后,在距离原龙渊基地约五十里外、一个处于三不管地带的偏僻山村集市外围,墨离潜伏在能俯瞰整个杂乱场地的山梁上。集市很简陋,多是些以物易物的山民,偶尔有几个行商摆出货摊,卖些针头线脑、粗盐布匹,或者来路不明的“洋货”。
墨离的目光如同扫描仪,缓缓扫过每一个摊位,每一个聚集的人群。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集市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书摊吸引。摊主是个穿着半旧长衫、戴着眼镜的干瘦老头,看着像个落魄的私塾先生。他的摊位上除了几本破烂的《三字经》《百家姓》,居然还散落着一些日文杂志的残页、几本边角卷曲的工程手册,甚至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带有日文标识的仪表外壳。
这不寻常。在这个年代、这个地点,出现这种东西本身,就透着蹊跷。
墨离没有靠近,只是用望远镜仔细地、一寸一寸地观察。他看到,偶尔有像是略通文墨的人凑过去翻看,老头也不甚热情,大多时候只是眯着眼打盹。但墨离注意到,当一个穿着打扮像小作坊主、手指关节粗大(可能是工匠)的中年男子,蹲在摊前翻看一本日文机械手册时,老头看似无意地将压在摊位最底下的一本薄薄的、没有封面的油印小册子,往外拨拉了一下,恰好能让对方看到。
那中年男子似乎被吸引了,拿起小册子翻看。墨离的望远镜焦距拉到最大,勉强能看到册子内页似乎有手绘的化学器皿简图和反应式。中年男子看了几页,摇了摇头,似乎看不懂,又或者不感兴趣,把册子放了回去,起身走了。
老头没什么反应,又把那本册子塞回了最底下。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学生模样、但眼神精明、四处张望的年轻人凑了过去,看似随意地翻看那些日文残页,然后“无意中”也发现了那本油印册子。他拿起来,看得很仔细,手指在某些反应式上描画,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最后,他低声和老头交谈了几句,似乎想买,但老头摆了摆手,指了指册子封面(虽然没字)又指了指自己耳朵,摆了摆手,意思是看不懂,别人放这代卖的,不单卖,要连同那堆“废铁”(指那个仪表外壳)一起。
年轻人显得有些犹豫,摸了摸口袋,最终遗憾地放下册子,离开了。
墨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本油印册子,就是“饵”。目标客户很明确:对技术、尤其是化工或机械感兴趣,有一定知识基础但资源有限的人。摊主老头是个熟练的“钓鱼人”,懂得如何自然地展示“诱饵”,如何设定获取门槛(捆绑销售看似无用的旧货),既不显得急切,又能筛选掉真正的过客。
他没有继续观察,而是记下了那个年轻人的体貌特征和离开方向,然后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观察点。
当天深夜,墨离通过预设的秘密传递点,将观察到的情况写成简报送回了二号洞库。
洞库内,油灯下。
李昊、林静婉、赵卫国传看着墨离的简报。
“目标明确,手法老练。”林静婉看完后,脸色有些发白,“那本册子……很可能就是我笔记里提到过的某个危险方向的‘延伸’或‘解答’。他们知道我们对什么感兴趣,甚至可能知道我们缺什么。”
“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是鬼子伪装的?”赵卫国怀疑道。
“不像。”李昊摇头,“墨离描述得很清楚,那人虽然有学生气,但眼神精明,对技术内容是真的在思考,不是演戏。更可能是他们想钓的‘鱼’之一,或者是他们放出的另一个‘鱼漂’,用来吸引真正的目标——我们——去注意那个摊位和那本册子。”
“那我们怎么办?去把那册子弄来看看?”赵卫国问。
“不行。”李昊和林静婉异口同声。
“太危险了。”李昊解释道,“那明显是个陷阱。只要我们的人一靠近,一表现出对那本册子的兴趣,就等于告诉南造云子,我们还活着,并且对她的‘饵’有兴趣。她会立刻收紧网口。”
“那就不管了?”赵卫国不甘心。
“管,但要用我们的方式。”李昊眼中闪着冷静的光芒,“墨离不是记下了那个年轻人的特征和离开方向吗?想办法,在不暴露我们自己的前提下,给那个年轻人提个醒,或者……让他‘无意中’发现那本册子可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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