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保护色，也是最能滋生罪恶的温床。
审讯的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赵毅原以为会是一场艰难的撬口之战，毕竟这些人牵扯到侧妃，多少会有些顾忌。
可他错了。
王婆子、李四、张三之流，不过是后院里最寻常不过的奴仆，贪婪、短视，为了几两碎银便能出卖良心。他们哪里是什么硬骨头，更不是为主尽忠的死士。
亲卫队那些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审讯手段，甚至都还没用上三成。
仅仅是将他们分开，扔进阴暗潮湿的地牢，伴随着几声铁链的拖拽声和刑具不经意的碰撞声，再由两个满身煞气的亲卫往门口一站，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足以摧垮他们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第一个崩溃的是那个负责在小世子饭菜里动手脚的厨娘李四。
她被带到一间空荡荡的刑讯室，什么都还没问，只是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些沾着暗沉血迹的鞭子和烙铁，便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将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是侧妃！是侧妃身边的翠环姑姑找的我！”
“她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出府去过好日子！”
“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就是财迷心窍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王婆子和张三的供词，与李四的供述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连收钱的细节、翠环传话时的神态，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他们互相印证，形成了一条完整而清晰的罪证链。
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地指向了那个身处王府后院最高位的女人，穆倾颜。
而当这些口供被迅速整理成卷时，另一边的行动，也传来了消息。
赵毅派去的两名亲卫，身法诡谲，如同黑夜中的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侧妃的院落。
穆倾颜的卧房里，熏香袅袅，一片静谧。
亲卫们避开了所有巡夜的下人，熟练地撬开门锁，潜入房中。
他们的目标明确，直奔床榻。
按照王爷的指示，他们掀开厚重的床垫，仔细敲击着下面的地砖。
“叩、叩、叩……”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终于，在床铺最里侧的角落，第三块砖，发出了与其他地砖不同的、略显空洞的回响。
亲卫对视一眼，用特制的薄刃小心翼翼地撬开地砖。
砖下，是一个不大的凹槽。
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上了锁的玄铁盒子。
没有丝毫犹豫，亲卫用巧劲直接破坏了锁芯，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
账本！
亲卫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迅速翻开。
第一页，就让他们的呼吸为之一窒。
上面用娟秀却又透着一股狠戾的字迹，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腊月初三，购‘迷魂散’，五钱，五十两。用于苏氏。”
“腊月初五，予后院张三二十两，命其散播苏氏不祥之言。”
“腊月初八，予厨娘李四三十两定金，令其……”
一笔笔，一桩桩。
收买的人员名单，购买各种阴私道具的开销，甚至连计划的步骤和目的，都记录得详详细细。
其心思之歹毒，手段之缜密，令人不寒而栗。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是处心积虑的谋害！
人证。
物证。
俱全！
当赵毅将几份按着鲜红手印的供词，和那本致命的账本，一并呈现在萧珏面前时，窗外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漫长而压抑的黑夜，终于过去了。
书房里，一夜未熄的烛火，在晨光中显得有些黯淡。
萧珏没有立刻去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托盘里的那几张纸，和那本薄薄的册子。
那双眼睛里，再无昨夜的挣扎与怀疑，只剩下凝固成冰的死寂。
他缓缓伸出手，先拿起了那本账本。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此刻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一页，一页地翻过。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当他翻到其中一页，看到上面写着“借前王妃旧物，引苏氏入局”的字样时，萧珏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猛地暴起，虬结狰狞。
阿芷……
他的亡妻，苏洛洛的亲姐姐，那个他曾发誓要守护一生，却最终早逝的女人。
那是他心底最深、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伤疤。
穆倾颜！
她竟然敢！
她竟然敢利用阿芷的死来做文章，利用他对阿芷的愧疚和思念，来构陷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咔嚓！”
一声脆响，书桌的硬木扶手，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赵毅垂首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能感受到，从王爷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比千军万马的战场，还要可怕百倍。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被彻底践踏了底线之后，毁天灭地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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