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黑马载着赫连昭的尊严,一路欢脱地追着几匹母马跑远了,留下一地扬起的尘土和满场大眼瞪小眼的观众。
演武场上的空气凝固了那么一瞬,紧接着就像炸了锅。
赫连昭被人从马屁股后面捡回来的时候,发髻散了,那个镶金嵌玉的发冠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满头乱发跟鸡窝似的顶在脑门上,脸上还沾着泥点子,活脱脱像个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疯子。
他一把推开那个试图给他擦脸的亲卫,眼珠子红得能滴血,指着萧珏就吼:“不算!这一局不算!”
声音嘶哑,像是嗓子里卡了把沙子。
“我的马……那马有问题!”赫连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那块护心镜跟着剧烈起伏,“肯定是你……是你让人给马下了药!卑鄙!无耻!”
萧珏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跳脚的蛮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淡淡吐出一句:“赫连王子,承认自己驭下无方,很难吗?”
“放屁!”赫连昭吼得唾沫星子乱飞,“我要重比!刚才那弓也不对劲,弓弦怎么可能断?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我要重比射箭!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周围的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这蛮子也太不要脸了,输不起就耍赖。
苏洛洛坐在看台上,手里那把瓜子都忘了磕,转头问萧墨尘:“儿子,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吗?城墙拐弯都没他这脸厚。”
萧墨尘笑眯眯地剥着橘子,把一条橘络仔细地撕下来:“娘亲,人家这叫执着。既然赫连叔叔这么想表演,咱们不看岂不是不给面子?”
萧珏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赫连昭那张扭曲的脸,突然勾了下嘴角。那是种看死人的眼神。
“行。”萧珏翻身下马,把手里的长枪扔给侍卫,“本王就让你死个明白。”
全场哗然。这也太狂了,明摆着耍赖都接?
赫连昭也没想到萧珏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狰狞的笑。重来就好,只要重来,凭他在草原上百步穿杨的本事,绝对能翻盘!
“拿弓来!拿我的备用弓!”
赫连昭大吼一声。这回他学乖了,亲自上手检查。
那是一把紫杉木的大弓,弓身黝黑,弓弦是用上好的牛筋绞了油浸泡过的,结实得很。赫连昭反反复复拉了几次,弓弦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听着就让人牙酸。
“这回我看你怎么搞鬼!”赫连昭恶狠狠地瞪了萧墨尘那个方向一眼。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就是觉得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崽子邪门得很。
萧墨尘正拿着半个橘子往嘴里塞,对上赫连昭的目光,还特意举起橘子晃了晃,做了个“请”的手势。
靶子重新立了起来。一百五十步,比刚才还远了五十步。
赫连昭站在红线后,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太猛,肚子里那股子还没消停的邪火又窜了上来,肠子像是打了结一样抽着疼。
他咬紧牙关,强行把那股便意给压下去。不能拉,绝对不能这时候拉!
“第一箭。”
赫连昭搭箭上弦,双脚岔开,沉腰立马。这次他的动作很稳,虽然腿肚子还在微微打颤,但上半身绷得像块石头。
拉弓,满月。
箭头稳稳地指着远处的红心。
赫连昭眯起左眼,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那个红点。风速、距离、力道,一切都在算计之中。这一箭,必中!
就在他手指即将松开弓弦的那一刹那。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嘶哑难听的叫声。
“嘎——”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只见一只黑漆漆的老乌鸦,扑棱着翅膀,慢悠悠地从赫连昭头顶飞过。那姿态悠闲得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赫连昭也没在意,这演武场露天的,飞过只鸟算什么。
可就在他专注瞄准的瞬间,那乌鸦屁股一撅。
一坨灰白相间、还冒着热气的粘稠物体,受地心引力牵引,划出一道垂直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
“啪嗒!”
正中赫连昭那只睁得老大的右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种温热、粘腻、带着腥臭味的触感,瞬间糊满了赫连昭的眼眶,甚至还有一点顺着眼角流进了嘴里。
“啊!!!”
赫连昭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本能地想要去捂眼睛。
可他手里还拉着满月的弓啊!
这一松劲,那只蓄势待发的利箭没了准头,“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它根本没往靶子上飞,而是斜着窜向了半空,越过靶子,越过围栏,最后“笃”地一声,死死钉在了几十丈开外的一根用来挂灯笼的木柱子上。
那灯笼晃悠了两下,掉了下来,把下面的干草点着了。几个太监尖叫着跑过去踩火。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比刚才还要猛烈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绝了!这叫什么箭法?‘盲人射灯’吗?”
“那鸟也是神了!几千号人它不拉,专挑狼王的眼珠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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