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连着三夜侍寝,养心殿的旨意也送到钟粹宫,苏培盛捧着明黄圣旨站在殿前,尖细的嗓音穿透风雪:“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余氏性资敏慧,尤擅音律,特赐号‘妙音娘子’,钦此。”
余莺儿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听着 “妙音娘子” 的称号,得意不已,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奴才谢主隆恩!” 她叩首时,金箔包裹的圣旨擦过鼻尖,带着龙涎香的热气。起身时,腕间素银镯子与圣旨边缘相碰,叮的一声脆响,倒像是在贺喜,皇上体恤她初得恩宠,还特意赏了顶轿辇,虽算不得华贵,却也是份体面。
御膳房的领膳处总是排着长队,这日傍晚,欣常在的宫女刚接过食盒,就被个穿藕荷色宫装的小丫鬟撞了个趔趄,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栗子糕滚了满地。
“你瞎了眼吗?” 那小丫鬟叉着腰,正是余莺儿身边的贴身宫女花穗,“这是给妙音娘子备的燕窝,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欣常在的宫女气得发抖:“明明是你撞了我!”
“撞了你又怎样 ?” 花穗抬脚踩烂地上的栗子糕,“你们欣常在也配跟我家小主比?识相的就赶紧滚!”
这时,曹贵人的宫女端着食盒经过,见状忙低头快走,却被那小丫鬟叫住:“曹贵人的份例里怎么有冰糖雪梨?我家小主正要用,拿来吧你!” 不等曹贵人的宫女反应,食盒已被抢了去。
消息传到储秀宫时,沈眉庄正在翻《女诫》,画春捧着暖炉进来:“小主,刚听说妙音娘子身边的花穗在御膳房抢了欣常在和曹贵人的膳食。”
沈眉庄翻过一页书:“主子张狂,奴才也跟着放肆。” 她合上书卷,对云溪道:“去准备,我要去给太后请安。”
刚走到长长的宫道上,就见余莺儿乘着轿辇迎面而来。宫人们忙往路边闪退,那轿辇却停在路中央,车帘掀开,余莺儿斜倚在软垫上,鬓边赤金步摇晃得人眼晕,见了沈眉庄竟没有下轿的意思。
“玉贵人这是往哪儿去?” 余莺儿坐在轿里,语气带着几分得意,“皇上刚传了口谕,召我去养心殿伴驾,怕是要耽误您些时辰了。”
沈眉庄站在轿旁,素色披风上落着细雪,目光淡淡扫过轿辇:“余答应既有圣命,自当尽快前去。只是这宫道宽敞,何必拦着路?”
余莺儿被她这声 “余答应” 唤得脸上一热,强撑着笑道:“玉贵人说笑了,轿辇笨重,怕是不好挪腾。您不如稍等片刻,或是…… 绕道而行?”
沈眉庄望着挡路的轿辇,忽然笑了:“皇上召您伴驾,想必是想听您唱曲儿。只是前日听乐府说,您近日练嗓过勤,怕是伤了喉。” 她拂去肩头雪花,声音不高不低,“若是因赶路急躁伤了嗓子,误了给皇上献唱,可就辜负圣恩了。”
余莺儿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那日王乐师送来的护喉方子,此刻忽然在脑海里浮现。她望着沈眉庄沉静的眉眼,忽然明白过来 —— 倚梅园那日的唱本,还有这护喉的方子,那心善的主儿,分明是眼前这位玉贵人。
“玉贵人说的是。” 余莺儿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轿夫道:“让开吧。” 轿辇缓缓靠边时,她隔着车帘道:“多谢玉贵人提点,奴才告退。”
沈眉庄走过轿辇旁时,画春忍不住掀帘张望:“小主,她怎么突然软了?” 沈眉庄闭目养神:“她不傻,知道谁能帮她。”
从太后宫中请安回来,天色已近黄昏。沈眉庄回到储秀宫,换下沾了雪的披风,便立刻让画春取来笔墨纸砚。她坐在书案前,思忖片刻,提笔写下一行字:“需寻相熟稳妥之太医,悄悄调理,为有孕做备。” 写完后,仔细折叠好,递给云溪:“务必亲手交到父亲手上,让他尽快办妥,此事绝不能声张。”
云溪接过字条,郑重地点头:“奴婢明白,定不辱使命。” 说罢,便趁着暮色悄然离去。
沈眉庄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清楚,在这深宫里,唯有诞下皇嗣,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她端起画春刚沏好的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也藏起了她心中的盘算。
入夜后,储秀宫的灯烛次第亮起。沈眉庄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云溪。她从妆奁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坠,递给云溪:“你找个可靠的人,把这个交给妙音娘子身边的贴身宫女,顺便传句话。”
云溪接过玉坠,那玉坠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她问道:“小主想传什么话?”
沈眉庄沉吟道:“你跟她说,皇上的恩宠虽好,却如镜花水月,难以长久,要想保住现在的地位,还得在昆曲上多下功夫,精进技艺,让皇上始终有新鲜感,另外,在这后宫之中,孤身一人难成气候,需得找个靠山,华妃娘娘权势正盛,若能得她照拂,日后行事也能顺风顺水些。”
云溪点头记下,又道:“奴才会让心腹之人去办,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