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第四十五天，幽蓝的极光在冰原上撕开一道细长的裂缝。狼穴号的履带碾过 “零度脐带” 时，冰晶发出冰糖碎裂的脆响 —— 这条由无数六角形晶体拼接成的白色带子，在极夜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每一粒冰晶里都冻着极昼时代的紫外线残影，像被封存的阳光。林焰摘下护目镜，睫毛上的冰碴立刻化作细碎的星屑，她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刚离开嘴唇就冻成透明的茧，坠落在脐带上，融出七枚指腹大小的凹痕。
脐带尽头，文明种子悬浮在半空中，像枚被时光打磨过的宝石。外壳是极昼玻璃与光合黑匣碎片熔合而成的琥珀色，那些不规则的裂纹里流淌着幽绿光脉，在表面拼出螺旋状的图腾 —— 与苏迟实验室里的光合作用图谱完全吻合。种子内部，极昼最后一秒的紫外线脉冲正在跳动，每闪一次，周围的冰层就震颤一下，仿佛有颗心脏在地下起搏。林焰凑近细看，种子表面刻着的坐标被冰纹切割成三段：
【重生?0.618?遗忘】，
那些字符边缘渗出极细的光丝，在她掌心织成微型的星图。
“量子探针准备就绪。” 老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设备运转的低鸣。科技考古组的队员们在种子周围支起环形支架，七根合金杆的尖端抵着种子外壳，像给沉睡的胚胎接上监护仪。探针末端的幽绿脉冲与种子的跳动完美同步，战术屏幕突然亮起，一行会呼吸的字符从乱码中挣扎出来：
【文明种子?孵化倒计时 00:11:00】
技术员小王的手指在结冰的触控板上滑动，“这不是普通的存储器，是生物算法孵化器 —— 系统显示，十一分钟后会裂成七枚子匣，每枚对应极昼的一项核心技术。” 他突然停顿，全息模型里的子匣正在吞噬彼此的光，“但每次裂解都伴随着不可逆的背叛，放弃能源技术就会让极夜永远寒冷，舍弃医疗数据……” 他没说下去，屏幕上弹出的苏迟病历正在化作碎片。
林焰指尖的种子突然发烫。她看见外壳的裂纹里渗出更多光脉，在表面织成神经网络般的纹路 —— 那结构与苏迟生前绘制的人类大脑皮质图惊人地相似。第三次脉冲来临时，种子内部的紫外线突然变强，透过琥珀色的外壳，映出林焰扭曲的倒影：二十岁的她在极昼学院的实验室里，把苏迟的光合基因样本藏进培养皿；二十四岁的她跪在狼穴号的储藏室，用激光灼烧韩沧的算法笔记；而现在的她握着量子雷管，护目镜后的眼睛里跳动着 0.618 赫兹的光。
地表的冰谷里，零号实验体正用林焰的瞳孔校准黑子炮的棱镜。灯塔残兵们在脐带上挖出环形战壕，炮管组成的弧线像把银色的手术刀，对准种子的核心。零号摘下防寒手套，让种子的光映在他手背上 —— 那里有块与林焰相同的疤痕，是十七岁时在极昼学院调试紫外线灯时被灼伤的印记。“十一分钟。” 他对着通讯器说话，左眼的算法齿轮每转动一格，炮管就发出一声充能的蜂鸣，“文明种子必须按我的指令孵化，把能源与医疗子匣分离出来，否则……” 他突然笑起来，声音里混着数据流的杂音，“否则我就让这些子匣在裂解时爆炸，让极夜永远记住你的背叛。”
他从怀中掏出个金属盒子，打开的瞬间，樱花芯片的残片在液氮中重新拼合。全息投影里，苏迟正把文明种子的设计图塞进林焰书包，“等极昼结束，我们就用它重建世界。” 零号用指尖抚摸投影中苏迟的侧脸，芯片突然渗出绿色的光，在炮管上凝成种子的形状，“把重生坐标给我，林焰，我能让苏迟的梦想在极夜中开花。”
深绿教团的孢子母体缠在脐带根部的冰层里，她的菌丝已经渗透进种子的裂纹，那些灰白色的纤维在光脉中发出荧光，把周围的冰缝变成了网状的血管。母体的胸腔随着种子的频率起伏，每次呼吸都喷出绿色的孢子，在空中连成透明的茧，捕捉着飞掠的光丝。“文明种子是深绿的子宫。” 她的声音从冰层深处传来，带着腐殖土的潮湿，“等孵化完成，子匣里的技术会在叶绿素里重生，极夜会变成孕育新文明的温床。” 菌丝突然从她指尖射出，刺穿一枚悬浮的冰晶，“韩沧的算法会成为胎盘，你的记忆会成为羊水，而我会是第一个听见啼哭的人。”
“林姐，这个给你。” 编号 194 少年把保温壶塞进林焰手里，壶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 —— 十七岁的林焰和苏迟在极昼学院的樱花树下，手里举着刚培育出的光合种子。少年的护目镜上沾着冰碴，说话时总忍不住瞟向种子的方向，“老陈说种子内部有时间乱流，这是苏迟老师配的营养液，能稳定神经连接。” 林焰拧开壶盖，一股熟悉的薄荷味混着营养液的甜香飘出来，让她想起三年前在实验室熬夜时，苏迟总会在凌晨三点准时递来这样一杯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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