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沛川愣了半晌，道：“好，我知道了。”
罗子蕴闻言，还是故意“哼”了一声，又问：“明日几时走？”
“辰时三刻。”
那会他们刚吃过饭，纪沛川道：“下午绿萝会帮你收拾东西，明日跟我们一并走。”
“红桃就留在……”等等！他什么时候叮嘱绿萝收拾东西了？
他早先就跟绿萝讲了，叫绿萝无意讲给自己听？
罗子蕴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纪沛川，你好深的心思啊。”
纪沛川说漏了嘴，也不尴尬，笑道：“不深不深，夫人才是最聪明的。”
听他一声略带玩笑的“夫人”，罗子蕴心里一烫，整个人震了一下，佯怒推开了他，走回去了。
……
“王妃，这套婚服要拿走吗？”
罗子蕴回头看了一眼，鲜红华贵的婚服和那个璎珞项圈放在一个盒子里，想了想，道：“不带了，放在府里吧。”
两人上路。这一次，两人是坐在一个轿子里。
罗子蕴穿的比往日艳些，桃红色的长裙，外罩一件素纱，裙面和襟袖上绣着大朵的金色莲花，正红色太招眼，这浅红色倒是刚好，不会太素，也不会太亮。
纪沛川今日穿得也比往日贵气些，虽说依旧是白色，但是那种微黄色的月白，衣料也不同往日飘逸潇洒，换做了厚重精致的暗纹绸子。
路上罗子蕴有些无聊，按照往常，她出门在轿子里，都是要睡觉的，但是身边多了纪沛川，她就不好意思睡，强迫自己端端正正坐了很久。
纪沛川觉得气氛有些冷清，想跟罗子蕴讲话：“子蕴，去了宫里……”
“啊？！”罗子蕴正入了神，纪沛川这话一说，罗子蕴思绪立刻被打断，整个人也像像崩断的弦一样，她转过头来，脸上疲态尽显。
“很累吗？”
罗子蕴忙摇头：“坐轿子，累什么，我有那么娇气吗？”
“累了就睡一会。”纪沛川笑着将罗子蕴揽过来，罗子蕴倦意袭来，却还是嘴硬着：“不困。就是无聊了些。”
“那我跟你讲话。”罗子蕴头已经靠在纪沛川肩上，她本不至于如此疲累，但靠在纪沛川身上，实在是惬意，虽然她更喜欢他以前一身柔软的锦袍，但华服的硬朗，却更令她有安全感。
想了想这一路，也算是飘飘荡荡，如今身边也就纪沛川一人可以信任，这么一想，心中倒忍不住替自己难过起来。
“你讲什么。”
“给你讲神女教。”
听到神女教，罗子蕴精神好了大半：“好。”
见她应的积极，纪沛川道：“我想你也会感兴趣。”
神女教在董国建国后三十年就出现了，那时国内正闹干旱，董国常年降水不均，那次西部大旱渴死了不少人，但没有多少人在意，这种事三十年年来已出现了四次，死了便是死了，死了反倒减少其他百姓的生存压力。
但西方的百姓就不乐意了，为此西边人常年与中陆人不和，这一次干旱，中陆人直接没有插手管，直接扣了奏往董帝的求水折子，一时民众激愤，内斗大起。
神女教于此时正好出现，他们四处宣扬神女教教主的通神之术，扬言能在求雨大典求得雨神降雨，只是需要将神女进贡给当朝皇帝，请皇帝的龙威庇佑神女，因为只要教主通神，逆天而行，神女就会受到谴责，而能保护神女的，只有皇帝一人。
当时的董帝答应此求，神女进宫为妃，神女教行求雨大典，果真，当晚董国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并且连绵不绝下了整整十天。
董帝大喜，奉神女教为国教，又请神女教大使者为国师，此后连续十年，董国都不曾有过干旱。
但十年之后，神女骤然病逝，一时之间，董国连夜暴雨，连着下了一个月，大涝四起，中陆百姓苦不堪言，董帝求于国师，国师言：“神女佑董国十年，受天责之深，是以距皇帝之远不能互之。”
皇帝是听明白了，神女只是个嫔妃，国师是怪他没有给神女更高的妃位，但当时后位已有，皇贵妃也有了人，皇帝不能给她更高的位置，而国师言，若不珍视神女之佑，董国要遭大难，董帝大怒，恐国师及神女一教干涉其皇位之威，欲灭神女教，然而就在当晚，董帝遭太子暗杀夺位，次日便在登基大典上立新神女为后，神女教行求阳大典，次日，董国迎来了一个月来的第一个太阳。
自此，神女教于董国，便成神一般的存在，董国之后，也永远都是神女教不断送出的神女。
“……这神女教……还真是够神的……”罗子蕴听得很入神，尽管她很困。
这便能明白那次祈福大典，为什么众民见之即跪，连皇帝也不免于此。这实在是神了些。求雨这种事，她只在志怪小说里看到过，她当是杜撰的，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做得到。
故事讲罢，罗子蕴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纪沛川看着罗子蕴睡着的眼睛，睫毛很长，很黑，这个角度，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她脸颊上那颗被胭脂盖着的浅色的痣。
其实他没有说完，神女教有一个极为隐晦但人人都知的事实：就是神女为后，从来就活不过十年，第一任神女其实是活得最久的，在那之后，历代神女都只能活四五年，当然，神女不是这一任死了，下一任就有，有时候，等下一任神女的出现，要很多年。但是人们都知道一个规律，神女出世前，国内必有大灾大难，而神女为后，灾难必平。
神女肩上是拯救世人的荣耀，可这肩下的身躯弱比蝼蚁，抛开这神女的身份，就是个美丽的祭祀品。
他不敢告诉她太多，他不确定罗子蕴是不是神女，对于神女教来讲，他们要保护的，除了神女的子弟，就只有他们推算出来的神女了，他们命他找到她，跟随她，帮助她，助她找回公主的身份，做这么多，难道不是因为她就是神女么？
换做以前，纪沛川已经下了定论了，但这次，这个人是罗子蕴。
再等等，也许下一个神女就出来了，也许事情有什么转机。
纪沛川觉得自己自欺欺人，十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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