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古亓就已经数过，女人十四个，男丁十二，其中有一个气息混浊微弱，应该是伤势极重。每次人牙子收了人，会在城门口停留两天，一个是卖了子女的家属可以高价来赎回，当然这样的先例是没有的，再有就是本地的买家可以优先选择，毕竟此去下一个镇子也要二三百里，这一群奴隶要吃要喝，伺候起来麻烦的很，弄不好再伤病残死，一路上都是损失，虽说到了城里能卖高价，可是若能先处理掉几个不值钱的，还是很划算的，比如那个快死的，还有那几个相貌丑陋的。
“这里谁是管事的？”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只要站在那里，那与生俱来的高大身形就透着王者威仪，一身黑衣看不出价值，很有几分江湖人士的神秘和肃杀。
“这位爷您好，来选点儿货啊？我这儿今年都是好货色，清一色的雏儿，不知道您要什么样儿的？”城门后面一溜烟跑过一个马脸汉子，满口龅牙肮脏不堪，上面还沾着菜叶子，一双鼠目不忘滴溜溜往周琳母女二人身上打量，那双带勾子的眼恨不得撕下你一块衣服戳到皮肉里，周琳紧紧抱住小白，把整个小脑袋护在怀里，不露一丝缝隙，那样猥亵的眼神，看一眼都是对女儿的亵渎！
原本平静的男人仿佛一瞬间变了杀神，阴郁的气息轰然而降，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一般，震得那腌臜货一个机灵，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这是一个刀口舔血的人啊，好重的杀气，这是个煞星，不能惹不能惹！“哎呦爷您息怒，小的眼神儿不好，该打，该打。”一边狠狠扇自己巴掌。
“什么价钱？”并不接茬，只是声音更冷了几分。
“爷您看真切，女娃子我五两收的，给您我只算十两一个，男丁一律八两，您随便挑，不过女娃子也看脸，上等的要十五两。”龅牙信口开河，明明前两天在客栈听到那叫做苏赖子的二两银子就买了女儿，说是一定会送去大户人家做妾的，苏赖子想好歹多一分活命的希望，留在家里也是养不活了，转眼到这龅牙口中就变成十两，若是姿色好些还要十五两。周琳不知道这个地方的银子是什么价值，只是从二两银子一个人看，似乎这是不小的一笔钱。
“不论姿色，男女均五两。我要二十人。”并不给龅牙信口开河的机会。
“大爷呦，您可要赔死我了！”龅牙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嚎。
古亓拉着周琳转身就走，“不行便罢。”
“哎，爷，您等等，您等等啊。”
古往今来这一招都好使。
“爷，既然您要二十个，那也不差多这几个，索性您全要了，我就给您按照您的价格算。”
“全要？”
“爷您看，我这人买了也有几天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一个病的药费也花了不少，您好歹给我添点儿，不多，二十两，就按您的价！”看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几个女眷被遮了脸，应该是长得好的，男丁那边更是有一个孤零零躺在那里，甚至看不出胸膛的起伏，周琳十分怀疑这些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活活饿死，这龅牙还在那边鬼扯，“一共二十六人，一人五两，一百三十两，加二十两饭钱药费，爷，算您一百五十两。”除了那将死之人，那些没什么姿色的女人即使卖做粗使婆子都不一定有人要，多半是半买半送，可如今龅牙居然全都算做价钱加上，真是奸诈！
“死人也算钱？”
“爷，您要全包我才给您这个价钱的啊，人可没死，万一活过来呢，您看这身高，也是百里挑一的架子啊！何况您要是只挑走二十人，剩下的几个我跑一趟还不够路费，您看是不是？”
算上娘给的压箱底的银子，总共才一百五十两，这无赖竟像是摸着他口袋般开口，本不想买下那姿色最好的几名女子，这样用不到一百两便可拿下，这些年来他只照顾他身边的人，他看重的人，并没有多余的仁慈施舍给旁人，可是感受到周琳的压抑，沉重的心跳，终是默默掏出银子，想要给妹妹买的东西，给娘的补药，这几天犹豫着没买，堂堂九尺男儿，除了力气竟是一无是处。
接过银子的龅牙拿出一把卖身契就一溜烟泡了，再不管身后这些人的死活。
“把粮食分下去，吃完了天黑上路。”把背着的干粮递给一个男丁，带着手铐脚镣的男子吃力的站起来，给每人分上一个饼子，就连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也分了一个放在身上，最后自己才掏出一个饼子，把剩下的重新递给古亓。
“你叫什么名字？”
“苏梓。”沙哑的声音，低下头默默啃着手中的饼，这是他们两天一来第一次见到食物，也许再晚一刻，世上就没有他这个人了，即使下一刻就是地狱，也要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周琳抱紧了女儿不发一言，眼眶酸涩，那席地而坐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几岁，有的甚至八九岁的样子，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过早的体味了世道苍凉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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