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暂时替罗总兵止了血。”她道,“咱们赶紧回去,上了岸,我才好进一步处理伤口。”
当罗满悠悠张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午后。阳光从花格窗里射进来,将窗边的端木槿镀上了一层金色——她大概原本借着天光翻拣簸箩里的草药,但这时已经睡着了,平静如画,显得宁谧而美好。罗满疑心自己是在梦中,但伤口的疼痛使他全然醒了过来,也回想起了昨夜的一切——他乃是东海三省的主帅,身系一方安危,本不该做如此以身犯险之事。可当他见到端木槿陷入重围时,就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他甚至还暗暗庆幸,那一刀砍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同时,他又感到羞愧: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将东海三省托付给自己的玉旈云?如果因为他的死又引起别的麻烦,他的罪过就更大了!这可不是躺在床上发白日梦的时候。必须将福寿膏的案子妥善了结!
于是,他支撑着起了身,披衣出门。但这细微的响动已经让端木槿惊醒,即刻上来阻止道:“罗总兵,你的伤口还未好,千万不能乱动,否则会裂开的。”
“姑娘放心,”罗满道,“我自有分寸,只是想去问问他们昨夜的事情如何善后。”
“那你问我就好了。”端木槿扶他回到床上,“乔百恒的尸首已经停在了总督衙门。顾大人会将以前抓获的烟贩都从牢里提出来,一并都发落了。之后,会销毁早先缴获的福寿膏——就和楚国那边一样,以除后患。”
“顾大人办事一向稳妥。”罗满道,“不过……昨夜咱们遇袭的事,要怎么处理?”
“什么意思?”端木槿问,“你是担心昨夜船上的其他士兵么?你放心,后来孟广派船出去又搜索了一次,将受伤落水的也救了回来——万幸,昨夜虽然大家都受了点儿伤,但是除了罪有应得的乔百恒之外,都还活着。伤的最重的那个,就是……就是罗总兵你了。为了救我……我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
“姑娘昨天不是已经谢过我了么?”罗满道,“何必这么客气?何况,姑娘也为我做了很多事。”
“为你?”端木槿怪道,“我几时为罗总兵做过什么?”
罗满也是一愣,深悔自己失言,忙道:“姑娘为江阳百姓做了许多事,那就等于是为我做了许多事了。”
“那哪儿能算呢!”端木槿道,“我实在没有为罗总兵做过什么……你……如今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管你怎么说,这个恩情,我一定会报答。”
报答。罗满的心里有一丝失落,但还是笑道:“若姑娘真要报答,就让我去见见顾大人,我想和他商量一下昨晚的事情该怎样对外交代。”
“那可不行。”端木槿道,“你现在是受了伤的人,还要跑去总督府一趟,对伤口很是不利……不过,我可以让他们帮你把顾大人请过来,如何?”
“这……”罗满犹豫道,“不知顾大人现在是否已经升堂审案。只怕他提及昨夜的冲突,万一咱们的人一口咬定是楚军所为,那可就……”
“那可就怎样?”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罗满一怔——这……这不是玉旈云的声音么?惊讶之时,只见玉旈云已经推门而入:“罗满,分明就是楚国人暗算你,差点儿要了你的命,你还要替她们遮掩吗?”
“王爷……你怎么来了?”罗满连忙要下床行礼。
“免了吧!”玉旈云道,“在我跟前,何必这么多礼数?你昨夜遇袭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等于是和楚国那帮狡猾的家伙打了一仗。你好生养着,这仇,迟早要报。”
报仇!端木槿觉得这字眼十分刺耳,瞥了玉旈云一眼,只见她气色不错,似乎已经完全从秋天的那一场大病中恢复了过来。一个人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竟然还是如此只看到仇恨,并且一提到仇恨就这样神采奕奕——啊,对了,她的神采奕奕也许只是因为她铲除了赵王,现在的樾国,她真的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一位了!
罗满依旧不敢短了礼数,在床上也要向玉旈云欠身行礼,接着又问:“王爷,你怎么突然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来告诉下官?”说时看看端木槿,不知她是否早已听说玉旈云来到的消息。
“我也是刚到,就今天一早。”玉旈云径自坐下,“我微服前来,为了等一批从海上运来的重石,好让你们在这里冶炼——这些先不说。我一到你府里,就听你手下的那个孟广说了你遇袭的事情。他本来要通报,但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拦住了——有端木姑娘照顾你,看来你的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吧?”
“蒙王爷关心,下官其实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罗满道,“其实并不须需要卧床休息。王爷要办什么事,只管吩咐。”
“谁说只是皮外伤?”端木槿反对,“你知道我一共缝了多少针吗?你知道你胸前的伤口有多深吗?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把血管筋脉一一对上吗?要是伤口裂开,化脓,可能会要了你的性命。你三天之内绝对不可以下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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