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重山只要想到这里就觉气恼，但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
“要是明日老三的升迁作罢，你也真的不要再回来了，我们许家，可配不上你这个儿媳妇。”
许重山撂下这句话，转身匆匆的就走了。
许老夫人脚步一虚，被翠兰赶紧扶住了。
十年，熬了十年。
眼看就要到头了，竟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许老夫人头脑一阵晕眩，正觉眼前发黑之际，耳边却又想起一阵惊叫声。
有那些女子的，还有身后儿媳孙女的。
“青儿妹妹！”
伴着一声尖厉的叫声，许老夫人被这声音一刺，眼前又能看清楚了，她定睛一瞧，只觉眼前又是一片血光，差一点又昏过去。
大夫就在她身边，却是阻拦不及。
那先前被诊断看不见的女子，竟是爬起来，茫然四顾之下，胡乱朝一个方向撞去，她运气不好，竟是一头碰在了身后的院墙上。
本来就已经面目全非，那染了碳灰的额头上瞬间被院墙上的砖石磕出了一个窟窿，鲜血直流。
许成武是会武之人，早已上前一步，在人要滑到地上的时候接住，手指飞快的在她肩上，脖颈上点了几下。
那女子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胸前不住的起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活不了。
大夫蹲下身赶紧去探她脉搏，才抓到手就觉手腕冰冷，再抬头看人，那女子已经是头一歪，断气了。
“青儿妹妹！”
几个女子又惊又怕又惧，想爬上前来，可看着满脸鲜血，睁着一双灰色眼珠，宛如厉鬼一样的人，又不敢靠近，掩面痛哭起来。
许老夫人脚步又晃了两晃，手中拐杖抖着指向朱氏：“作孽，作孽！”
朱氏此刻像是被点了穴一般，立在那里有些茫然。
她耳朵里既有哭泣声，又有许重山的喝骂声，也有许成文平淡的解释。
不是他带回来的。
这是别人送来的。
朱氏像个木偶，耳朵里纷乱嘈杂，吵的她头疼，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女子，好像是死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
朱氏打了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她只不过是一气之下，进屋拿了取暖的火盆子，用铁钳子吓唬她们，怎么可能死人。
林氏给大夫塞了个荷包：“还望大夫不要过多透漏。”
知道这事瞒不住，只希望这大夫不要在外头添油加醋就行了。
大夫摇摇头：“医者自有原则，死者不可说。”
蒋氏派人将大夫送了回去，又差人将这些女子带离菡萏院，到别的院落里去安顿，伤了脸的上了药好生包扎好也送到一边去照顾着了，可这个死了的……
“好生安葬了吧。”许老夫人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像瞬间老了几岁一样，看着朱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极其失望的看了她一眼，拄着拐杖转身走了。
朱氏孤零零的站在院中。
蒋氏和林氏平时只知她争强好胜，又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虽觉得她人有些蠢，可也没料想过她会如此心狠手辣。
这种事连问都没问清楚就动手了，若是事先问清楚，哪怕冲许成文生个气，事情摊开来了，只要许成文无意要留下这些美婢，要怎么打发不还是朱氏说了算。
可叹她不知怎么就冲昏了头脑，竟做出这等事来，要真因为这一遭许成文要升的官位没了，朱氏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蒋氏叹了口气，用眼神吩咐朱氏身后的丫鬟好好照看着她，转身也走了。
林氏因前段时间朱氏责怪许清蝶的事，明面上也不跟她好了，只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去。
她们一走，人就少了大半。
许成武和许石米拍了拍许成文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也先一步离开了。
裳华和李氏跟在最后。
只有许嫣然还站在原地，有些呆呆看着父母亲。
菡萏院里先是纷乱，后是安静，人走茶凉最后也只剩下他们自己的主人。
朱氏眼神中有些慌乱。
她是真的觉出不对劲了，抬头对上许成文淡淡的没有感情的眼眸，心中一团乱麻。
墙角处还有一小片没来的及清理的血迹，她只觉浑身冰凉，脚都已经站的麻木了。
许成文静静的同她对视片刻，也转过身去，抬步向外走。
“父亲！”
朱氏下意识的向前跟了一步，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来，只看着他清逸的背影越走越远。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朱氏宛如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娘！”
“夫人。”
寻云喊了一声，从不远处跑过来想要扶起她。
许嫣然也跟着跑过来。
朱氏坐在地上不动，伸出手抓住了寻云的胳膊。
却听“嘶”的一声倒吸气。
朱氏看过去，却见寻云的胳膊上，被她抓住的那一块，焦黑混着血迹，皮都已经糊了一些，她那一抓，将一块皮抓了下来。
朱氏慌忙松开了手。
寻云额头浸出汗来，咬着牙道：“夫人，寻云没事。”
朱氏呆怔的看着她的胳膊，恍然想起了什么。
她想要拿铁钳子吓唬那几个口出狂言的女人，铁钳子伸到她们脸上。
寻云以为她真的要怎么样，就上来阻拦，她当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推开寻云的时候，铁钳子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她丢下铁钳子想去看看，却不想甩到了身后那女人的脸上。
朱氏猛地回头望向墙角，方才还有人缩在那里哭泣，眼下这院中就只还有她和寻云了。
其他的人都走了。
她眼前突然出现许重山黑如浓墨的脸，不禁身子一抖，想起了她说的话。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寻云在她旁边焦急的喊着：“夫人，夫人！”
许嫣然今天是被许重山的语气吓到，也第一次见到人当着她的面碰死，吓的脑子都有些懵了，大伯二伯也都在，这么多人，他们说了什么她都听太懂，只知道娘似乎是害死了人，而父亲也对娘很冷淡。
不止是父亲，所有的人，对娘似乎都很冷淡。
许嫣然抱住朱氏的胳膊：“娘，祖父让我们回国公府，我们回国公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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