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正朝天仰着鼻子，一副很是自得的样子。眼高于顶的刘长风就那样大大咧咧地蹲在他身前，脸上的表情跟吃了只苍蝇似的。
“国主。”陈闲的指尖还沾着些水痕，便随意在衣袍上抹了抹，“久等了。”
正主已至，刘长风也没心思去逗弄小狐狸了。他含笑而起，目光望着陈闲，像跨过千山万水。“对你，等多久都不算久。”
“......”陈闲一把扯过小狐狸，然后掉头就走，“哦，那国主还是就在这里等着吧。”这个人不说调情的话会死吗？他真的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九殿下何必介怀，孤只是开个玩笑。”刘长风是个脸皮厚的，既然想明白要对陈闲采取慢火轻熬的方式，就不会轻易被他给堵回去。陈闲虽然是嘴上那么说着，但步子还是慢了下来。刘长风好歹是客，他也不好无礼相待。
“你怎么来了？”陈闲一手在小狐狸沾满枯草的头上摘摘捡捡，一手负在身后微微蜷曲着。
“九殿下与孤好歹有着行军的情谊，何必这么冷漠呢？”刘长风大步追赶上他，一双眸子顿时失了光彩，似乎很是难过。
“想让本殿下对你热情？”陈闲蓦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刘长风，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刘长风敏感地嗅到了危险的讯号，他咽了咽口水，摇头，“不，不必了。”
“哦，那就算了。”本来偏殿里还堆着几盘自己烤的鱼，他不去尝一尝可真是失了口福。
“明日逍遥王与谢国七公主大婚，孤收到了请柬，前来观礼。”刘长风解释了一番，而后又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侧首问陈闲，“听说，那七公主就是在战场上救了逍遥王的那位姑娘？”
明日他们就大婚了？陈闲眉头一挑，倏而又平复下来。这两日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修习灵力上面，倒是快忘了那档子事。陈陌玉和谢温的婚期，按日子算的确就是明日了。想到谢窕自从那日从龙华殿回来，整个人就颓废不振的样子，陈闲眼神暗了暗——她又该怎么办？
现如今，陈陌玉摆明了就是想通过和谢温的婚事彻底撇清他与谢窕的关系。陈闲是绝对不会相信，眼界高傲的陈陌玉会仅仅因为一面之缘就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产生感情。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谢窕这么多年深埋心底、偶尔午夜梦回时才会浅尝的情愫，未免太过不值。
“听说是这样。”陈闲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刘长风自然看得出陈闲的敷衍，微微一笑，也不再多问。“走吧，带孤逛逛，你们这陈国的景色，孤也是多年未看过了。”
三年前，他在陈国皇宫中无意闲逛，红墙绿瓦，琉璃彩纹，一根斜着的花枝探墙而出，勾住了刘长风的视线。他手指抚上那花枝，摩挲着天然的纹路，忽见镂空的墙纹对面隐隐透过一张笑脸。刘长风呼吸蓦然一重，那人也似察觉到什么偏头看来。纯净无暇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他顿时觉得全身有股微微的电流从头发丝过到脚掌跟。陈闲彼时眉眼如波，在含羞半开的花苞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可也只是因为那一眼，他竟就这样惦念一个人惦念了整整三年。
就算这个人，是个男子。
———
陈陌玉说了是十里红妆，那便必然是十里红妆。陈国都城红纱裹墙，金色的光辉晕染白云，驱散了几分晨时的寒意。谢窕很早就醒了，披了件风袍就踏阶行上绮珠殿中最高的阁楼，而后双目沉沉望着那满城红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妹妹，人得有自知之明，该认输时就得认输。”谢温的话犹如九天苍鹰的利爪，把她的自尊死死地拽了出来，而后又狠狠地从高空掷下。
昨夜，她从国宴上回来后，就发现谢温坐在绮珠殿的主座上等着自己，饮茶时神态自若。而自己身边的贴身宫人捧着壶盏立侍其旁，笑得甚是谄媚。
“自知之明么？”谢窕口中喃喃，眼神蓦然一凝，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一定会让谢温知道，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窕窕。”
谢窕猛然听见陈闲的话从身后传来，吓得差点从身前的栏杆处摔了下去。陈闲手臂向前一展，便扯住了她的衣袖然后将她往怀里一带，她便回到了安全之地。双手触到了陈闲胸膛处的温热，谢窕身子微微一僵，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九殿下，你这是？怎么来得这么早？”
“怕你有事。”陈闲很早就醒了，总是担心谢窕会不会想不开。他既是睡不着了，便披上外袍来了这绮珠殿。还没进殿门呢，陈闲远远地就看见楼阁顶层站着个身形极似谢窕的人。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趿着步子轻手轻脚地就走了上来。离得越近，他就越肯定这人是谢窕。
“这些事情，我都看得明白。”谢窕一手扶上了栏杆，晨风中的身形尤为萧瑟。
陈闲眸子淡了淡，“当日我承诺会将你送到他身边，如今却......对不住。”
“雨女无瓜。（啊哈哈，让我调皮一下，最近被游乐王子洗脑了）”谢窕的手指泛白，戳着还沾着露珠的木栏杆，声音飘飘渺渺似来自深渊，“或许，我该认命。”
“若你不介意谢温先入逍遥王府，待我日后承了国主之位，仍可将你送到他身侧。”陈闲思索再三，还是这么说出了这句话。他虽不是什么老好人，但这些日子以来，谢窕于他已是家人般的存在。家人之思，他会想办法成全。
“九殿下，你待我这么好，我该如何回报？”谢窕叹了口气，眼神定定地落在陈闲身上，“你这般好，若我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岂不是要内疚至死？”
陈闲不太明白谢窕为何说出这么一番话，眉毛上挑，正想追问下去，又见谢窕洒脱地一笑，“好了好了，我们走吧，站在这毫无遮挡的阁楼上，身子怪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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