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元珩终于死了?”
天牢阴暗潮湿,凿进石壁上的青铜灯盏幽幽泛着冷光。
大概因为实在太过安静,伴随牢房中跪坐在桌后那姑娘清冷话音的,只有拖拽得苍白又无力影子。
老太监特有的尖哑嗓音过了好一阵儿才响起:“您是何必呢?”
何必?
可能是因为那意图侵犯自己的元珩长得不好看,实在不愿意委屈了自己吧。
这么想着,宫羲予突然莫名笑出了声。
十个时辰前,她还好端端活着,荆南郡主在盛元都城为质,虽略有几分束缚,但也能说得上矜贵。
生辰宴上,一介质子哪有拒绝饮酒的理?几杯下肚就醉意上涌,借故离席想去吹风清醒清醒,然后就被尊贵的二皇子元珩在空无一人的池塘边堵了个正着。
后面的事记不太清了,昏昏沉沉的脑袋和重若千斤的手脚有些不受宫羲予自己控制。
反正,等她被滚烫的鲜血喷了一脸稍清醒些的时候,元珩已经捂着胸口浑身抽搐栽倒进了池塘里,猩红的血直接浸染了小半个池子。
黑压压一群侍卫救人的救人,绑人的绑人,等耳边嘈杂的喧闹全部停下再回过神,她已经是个阶下囚了。
“罢了,旁的理儿奴才说了您怕也不乐意听,这碗醒酒药,且饮了罢。”
宫羲予十二岁替兄长委身元都做个质子至今四年有余,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绝对不是蠢人,她从来不相信在这里生存着慈悲的人类,也不信远在荆南的父母会因为她一个女儿对盛元王朝提出什么态度强硬的不满。
大家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这一次捅了皇子的荆南郡主,是妥妥的死定了……
太监端着的药碗里,鹤顶红的味道毫不遮掩。
“多谢公公。”
她并没有起身,只不过抬了头接过太监手中药碗,捧着自己的死亡,心知反抗也没什么用,干脆就没有反抗。
仰头饮尽毒药,从喉管到内脏一瞬间就开始火辣辣的剧痛,
她咬着牙将还残留着鸩毒的药碗放回身前破旧掉漆的方桌上,却没忍住涌上口中的血腥气和无力的痛苦一个踉跄,只有死死撑着布满倒刺的桌面,才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倒在肮脏的地上。
想来,远在荆南的父母不会愿意听到她的死相有多狼狈。
谁都能看出来,她究竟是用了多大力气才没有直接把碗摔了。
强忍着死亡的逼近,宫羲予根本没想过自己有可能活下去,按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收紧,骨节泛白发灰,整个人隐隐发着抖。
“劳烦公公替羲予……带句话……”
“转告皇后娘娘……”
“这……世上,真的会……有……厉鬼……”
“请……二皇子……千万当心……”
“千万……不要,死得……太轻易……”
“千万……等我——”
她感觉身体里住着千万个尖牙利嘴的魔鬼,从里到外疯狂撕扯她的五脏六腑,七窍溢出的黑红血液越来越多无法受自己控制。
时间久了,能活活把人逼疯的疼痛和灼烧感也随着最后的感知逐渐消失,合上眼的最后一瞬,宫羲予分明看到一个虚晃晃看不清的残影闯进牢里,展开手臂毫不留情拧断了那冷眼太监的脖子。
再然后,虚影接近,好像有一只很烫的手小心翼翼接住了她不受控制痉挛抽搐着正在倒下的身体。
第二章:是梦吗?
死前的最后一刻,眼前并没有像传说中一样走马灯似的闪过生前所有的回忆,她停留在脑海中的唯一一个念头是:
这人比元珩好看多了,可惜来晚了点……
……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羲予感觉自己心口上方有一块通红的烙铁狠狠被按进皮肉融进骨血,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只能像个没有本能和思想的废人一样被迫接受,直到那烙铁从前到后活生生贯穿整个胸腔,意识突然又陷入一片虚无。
死一次为什么还会这么麻烦?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死了?
以后谁再对自己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一定反手给那人一个耳光!
骗子!
……
宫羲予完全不晓得自己在虚无里存在了多久,只感觉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痛苦能安生睡一觉,然后耳边就响起了震耳发聩的钟鸣声。
“咚——咚——”
而且一声比一声响!
“啊烦!”……等等!
???
她怎么又能说话了?
“二羲!猪一样啊你!快!起!来!”
浑浑噩噩还没回过神的宫羲予下意识翻了个身捂住耳朵,抱住被子趴成一团把自己裹得严实,隔着厚实的棉花闷闷喊了声:“你有病啊!”
被子外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钟声停下后良久,才有个略微压抑的声音恨恨传来:
“……男人!现在是男人!你能不能记着!”
……
片刻后,顶着满脑袋乱毛呆呆盘坐在床上还不停在怀里团着被子的宫羲予还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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