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仁如被一个响雷炸了，立在当地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好多人说的，让他浑身不舒服地话，又一次响在他的脑海里。
“摄政王殿下风趣潇洒”。
“摄政王殿下正直善良”。
“摄政王殿下在音律方面天赋极高，算得上是音乐节的高端人才。”
“摄政王殿下端方如玉，是个翩翩公子。”
他生得儒雅，又因为厌恶母亲的行为，而最喜欢用古书上记载的君子风范来明里暗里约束自己。
更因为有了他弟弟凤逸这个明显的反面教材，大家于是便把这些能形容君子的美好词句都用在了他身上。
他刚开始听着很顺心，直到他亲眼见到他弟弟即便是蒙上眼睛，离着箭靶三十丈远。凤逸仍然能拉动那两百斤，军中名将都不一定能用的重弓，次次射中靶心。
他只感觉自己也成了那被射中的靶子，心上裂了个大口子，怎么都愈合不了。
众人说的一切他特别特别好的事情，都只是在赞美他品行高洁，说他有古代君子之风。
而他的弟弟凤逸呢？即便是恨他入骨的表舅薛凌，也不得不在背地里承认。
凤逸天资出众，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鬼才，天才。不然，也不会在宫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教书先生胡乱地教授下，仍然能无师自通地读懂几个房屋里的书。
想到这里，他心里像是一阵不舒服。
他站在凤逸身边，简直就是他的陪衬。以前就算了，反正他也不爱争权夺利。在朝堂上听众人分说朝廷大事时，他总忍不住想要打瞌睡。
可现在遇到了易如歌。他整个人不自觉地便被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席卷进去。
“若是没有凤逸该多好，那么易如歌是不是会多看他一眼。”他不想再做凤逸的陪衬。他想要易如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里，除了能看到凤逸的样子，也能看到他。
或者说，他希望，易如歌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他。
这个念头惊讶到了他，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可怕的念头了。
到底是一介书生，戏文里那些皇家兄弟为了争权夺利，哪怕是一母同胞也能下得了狠手的事情，他只是想想觉得喘不过气，从心里觉得发寒。
脚下一歪，他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有人拉了他一把。
“谢谢，”凤仁脚步都没有站稳，就忙着道谢。
“不用谢，我的好外甥，”来人一袭天青色袍子，低调极了，完全没有昨日一身大红的嚣张。
凤仁愣住了，他怎么来了。“表舅。”虽然心里厌恶至极，到底是多年习惯成自然，凤仁忍不住脱口而出。
薛凌亲热地拍了下凤仁的肩膀，道：“阿仁，咱们好久不见。”
凤仁漠然道：“是啊，表舅事忙。前不久侄儿生辰，满朝大臣都来道贺。唯独缺了表舅。侄儿可真是遗憾得很。”
薛凌眉目一怔，这个生性温吞的侄儿平日里对他示弱的时候，和表妹极其相似。
今日是吃了火药吗？怎么说话一股火气。
对，一定是和表妹一样，怨他没有上次去他的生辰典礼。
他上次没来是因为？薛凌忍不住抱住额头，拼命搜索了半晌后，一双与表妹极其相似的眼睛才进入了他的脑袋。
对，那天他在大街上骑马，却见到了那个五官他现在都不太记得的女人。
可是，她的眼睛却像极了表妹。无论是表妹在他身下承欢时，痛苦又带着些许欢欣时水润润的大眼睛。还是她素来清冷，对着他却无限妩媚的秋波，都让他瞬间决定，他一定要纳这个女人为妾室。
偏偏她那个未婚夫不老实，竟然敢来抢婚。
老虎嘴里夺食的结果就是那该死的蝼蚁自己丢了命不说，头颅掉在地上的鲜血还弄脏了他的衣袍。
害得他晚上见佳人的时候，心情都有些不佳。结果动作就不由得大了些，弄得那佳人哭得死去活来。
若不是那姨娘与表妹的眼睛生得特别像，他怎会如此宽宏大度地允许这个杜老头的远房侄女入府为他的妾室。
毕竟，杜老头明面上中立，暗地里却让他的儿子杜飞屡屡帮助凤逸。
他薛凌果然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想到这儿，他心情好了许多。他假模假样地对凤仁道：“阿仁，表舅知道，表舅太久没来看你，是表舅的错。但表舅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才没来。你放心，表舅已经给你选了一把好琴，即刻就派人送到你府上。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接受那礼物，那就替表舅和你弟弟凤逸说说情，说表舅并不知道昨日是先太后生辰，所以才敢公然纳妾还穿着红衣，请他不要计较。
他说着这样谦卑的话，头却扬得高高的，完全是一副呼来喝去奴才的样子。
凤仁早已习惯了薛凌对他兄弟二人皆不留情面的事情。往日，他早已答应。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年，薛凌仗着他的名号，已经在周国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实力。
这次却不由得想，若是薛凌面对的是凤逸，他也会如此吗？
不，不会，因为凤逸毕竟是皇帝，是君。薛凌再怎么跋扈，也得在人前稍稍给他留几分面子。而他凤仁是臣，即便是有个“摄政王”的名号，他也和薛凌一样是臣。
难道终其一生，他永远只能做凤逸的陪衬，成为他这朵鲜花旁一片永远不起眼的绿叶，或者是做他这只凤凰脚踩着的梧桐枝丫。
永远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逸站在最高处，拥有他以前不曾渴望，现在却无比希望能得到的易如歌吗？
薛凌还在喋喋不休地要凤仁替他去和凤逸说好话。明明他对凤逸也是一副毫不客气的语气，凤仁却觉得他对着凤逸的语气还是无意中多了三分小心。
就像易如歌，谈起凤逸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像是鲜活起来的一个人，而不只是呆呆立在墙边，一幅虽然艳丽，却没有生气的画。
他忍不住了，生平第一次打断了薛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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