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黎明下的黑暗像是一头吃人不眨眼的凶兽,昔日繁华的薛家庄,如今已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除了门前枯树枝上的乌鸦偶尔发出两声悲鸣,便再无声响。
经年之后,闻名一世的陆家村,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传奇。
世人皆道,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这陆家村,居然在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个鸡犬不留,最后还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呢?
说书先生啪的一醒木拍下,楼里的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兴致勃勃的看着“听闻那一夜,夜半时分,一伙黑衣人……”
台上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表演着,台下静的出奇,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也没人注意,台下人群中,一白衣蒙面女子也是听的入了迷,不自觉的,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在面纱上留下了一片水渍。
好戏终散场,泪渍风干,世事浮云,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过去?
-“倘若你中意的男子不爱你,你当如何?”
“当祝他百年好合。”
手掌落下的时候,她终是惊恐的。
她的手指紧紧捏住那个人的脖颈,几乎要窒息了。步摇珠钗的光晃了满眼,白惨惨的,像是死人的魂。
她是掌上珠,心头肉,粟娅身上流淌着苏家的血脉,尹氏的灵魂,旁人畏惧她恨她谗她,亲人爱她念她喜她,她何曾被如此对待?
她记得幼年时,母亲流着泪,面容颓败,好像落满了天上星星哭泣后的灰烬,那是刺入骨的凄凉,是孤坟前的酒水酿出的哀伤。
“娅娅,你是我的女儿!这世间的东西你若想要,就要不择手段地得到!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若是他死了呢……”
她记得母亲的声音蓦然软了下来,她好像累极了,瘫倒在椅子上,像一捧美艳的枯骨。眼角的细纹颤抖着,连同她发髻上的十二支金钗一同瑟缩着,像是将要冻死的寒鸦。母亲哀着声,眼中落满了雨。
“娅娅,你要记住。不管是人是鬼,都要在一起。都要在一起啊…”
可冬时月分外冷清,霜华倾斜,天河寂寥,不过疏星点点。偶有轻云流走,悄拂细雪。
近日难入睡,索性拥毳衣揣汤婆涉晴雪,赏夜月。推门去,提裙步伐轻巧,免惊群鬟。便逐月光,满月冷华转,天地皆银装。
寂月兮皎皎,渺渺兮予怀。天地兮悠悠,吾何以溯流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郎君不知本宫心意,山高水远,又何时再见?
长发未挽,似寄人间雪满头。玉环叮叮,随风潜愈远,幽渺脆吟回荡。足下细雪吱吱,衣上点点白,待颊边冰凉,才觉银粟降。
月是散云客,雪为天地旅。人行宇宙,不过孤鸿逆风,终有羽枯时。
口叹白雾,袅袅间恍惚见郎君。眉飞似锋,隼目沉海,身拔挺如竹,剑光欺霜雪。月光落人眼,便是粼粼海上波,波光陡转,忽定我身。不由面飞薄红,平日骄纵也化作百般羞,只得转首由团扇掩面。
惊醒罢,怀中汤婆已冷,雪满肩,月依旧。垂睫懒拂肩上银屑,孤影孑孓,始觉天地竟如斯寂寥。
天地囚月,月亦囚人。斯人囚心,此心又囚他人罢。
挽了袖,纤白腕臂停在上方。
浑圆笔头是吸足了墨。一点墨晕落纸破了一副千金良字,攥纸撕开,自是像如此朝分两派。
提笔重新写了条昵揠情愁诗句,落了笔也不知要送谁了罢。
院中萧瑟,若是自个能活到开春,就吩咐小桃找几个人栽几棵海棠树来罢。探身窗外望到廊底妇人领着的孩子。天澜汇攒一线旭光晨昏难辨熹微。林风簌簌,屋内银碳噼啪作响。
“你本不是无情人,非装着一颗化不开的心,可是啊心底那人能向你笑一笑,自个的剑就断了罢……”窈窕女子一步当两步轻晃晃飘到身后愔愔轻声,是要勾了人的魂,女子头上的并蒂莲金钗晃的眼疼。
抬颚目挑,声线脆沛。
“我心底无人。你头上并蒂莲在万宝德做得金丝嵌花的罢,明日你去问瑛姑要上一锭金子,给我家姑娘做上一套。”
“你家姑娘可不是你前妻与你那不知味的人生的?”女子盯得人发怵。“再者说,你是怕自个活不到小姑娘出嫁那一日了?你真如百姓说的一般是个风流傻子。”
阖眼思来撑掌坐在窗沿望去。小姑娘玩的甚是开心,瞧见了咿咿呀呀喊着嗲亲颤巍巍往这跑,自是释然笑出声。
“你也信那般流言。傻不傻可不是只有我自个心里知道。自然,我不想死,怎得会死?”
那人身上的铠甲被风吹过,发出甲片碰撞的细碎响声。周遭安静下来后,唯有披风猎猎作响和铠甲迎风的声音格外清晰。
面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脸色不知是被吹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越发的苍白。轻轻合上眼睛,也算是为追随多年的士兵的追思与吊唁。
血腥气在鼻尖弥漫,干燥的风吹起了黄沙,厮杀与惨叫声渐渐停歇,轻轻拭去剑伤的血,冷锋上映出沉静的面容,血色为其渲染上了几分夺目。真像是这被鲜血洗干净的边疆。百年边患,终于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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