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五讲到这里，急着去厕所，我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起身把正屋屋檐下的院灯打开，给小院洒下一层淡淡的光晕，我却愣愣地站在院子里没动窝。对于吴三这个人的出现，我的感觉并不好。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老张在技术和能力无可挑剔，但对人性，对赌场本身的了解是个巨大的短板。一个有突出长处，又有致命短板的人，能力用对地方，是天才，用错了，反而会万劫不复。
我更不相信，那个赌场老板有什么爱才之心，对他而言，有老张的天赋，配他的人脉和经验，算是强强联手，却没有想到，这种合作也可能是一种弱弱联合，两个人短板的彻底放大。
我正在自己瞎捉摸，马五从厕所出来，见我立在院，也注意到天完全黑了，拍了一下头，歉意的说：“老常，不好意思，一聊没点儿了，影响你休息，要不咱改天？”
我瞪了他一眼，骂道：“马五，你小子现在也学会滑头了，你已经缠了我一下午，故事讲一半开溜，还打算让我一晚睡不着怎的？坐下。”
马五朝我笑笑，眼神却颇多无奈，“得嘞，听您的，不过我丑话说前头，估计您把这故事听完了，晚还是睡不着觉，这可不愿我啊。我给媳妇打个电话，让她下两碗面给送过来，都过饭点儿了。”
我趁着马五打电话的功夫，去屋里泡了一壶茶，越是诡异的故事，越需要浓茶，有时候不需要天马行空的猜想，缺的是简单的逻辑。
马五的故事再次开始。老张经过长时间的沉默，选择了同意，他接过了那个纸袋。老张同意的理由像个数学悖论，因为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如同他找不到同意的理由一样。
马五拍拍老张的肩膀，带他来到隔壁的包房里。
对老张这么个学究样的人和他们坐在一桌赌牌，同桌的几个衣着考究的赌客脸明显地露出不悦的神色，但碍于旁边的吴老板，几个人并不好发作。
但老张跟本不在意同桌几个人的反应，因为到了vip室，老张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是，由于里面赌注都较大，为了防止有人作弊出千，这里的扑克牌是一局一换的，一局终了，扑克牌扔进了垃圾筒，下一局重新开一副新牌。
这个赌场的规矩让老张有点发蒙，他无法通过记忆之前出现明牌回到底牌的位置，来减少计算概率的变量，没有这些变量，仅仅靠牌桌的几张明牌，来推测对手手的牌，无异于天方夜谭。
老张还没有想明白应对之策，转瞬间已连输了几局，几千块落进别人的腰包。老张从牌桌前起身，对几个赌棍说了句“口渴，拿点喝的，你们先玩，抱歉。”径直去了边的吧台。
老张拿了一杯可乐回来，并没有马回赌桌，而是在一边坐下，仔细观察起来。
吴老板走过来，也在老张身边坐下，递了根烟给老张，问了一句：“怎么，今天手风不顺？”
老张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句：“我从来不靠运气玩牌，靠的是观察，记忆和计算。”
吴老板显然没想到老张对他并没什么防范，一句话把自己的底儿交了，但想想，这也正常，对一般人来说，了解到老张算牌的方法也没用，跟本记忆不了，更别说后面还有复杂的计算过程。但老张的坦诚，还是让吴老板有些惊讶。
吴老板是牌场的老手，老张一句话已让他意识到老张可能的算牌方法，而现在一局一换牌的局面，应该是老张颇费踌躇的原因。
吴老板朝老张笑了笑，递给他一杯威士忌，说道：“张老师，喝杯洋酒吧，这东西味儿一般，但能刺激大脑，让人兴奋。我觉得靠大家自己手牌里的那几张明牌，你没法算，但每副新牌在没洗前的顺序都是一样的。”吴老板说完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转身走开了。
吴老板的话让老张茅塞顿开，vip桌每桌赌场都配了一个发牌员，底牌各个玩家都是不过手的，将玩家出千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而给新牌洗牌的正是这个发牌员。他面前的发牌员，年纪不过二十几岁，穿了一身皱巴巴的西服，领结打得也有点歪，看来这身衣服不是借的是租来的。但从他发牌的手法看，应该干了一段时间，他先把牌从塑料牌盒里取出，单指按住第一张牌，熟练的划动，将牌呈扇面状打开，表示每张牌的底面相同，没有记号。
之后，他把第一张牌拿起，挑入最后一张牌下，用左手扶住左侧的第一张牌，右手那张牌立起，向左一带，整副牌齐整整码进左手。再洗几次，扳几次，最后把牌放进发牌区。
是人都有自己的行为习惯，发牌员也不例外，虽然每个人洗牌的方式千差万别，但落到一个人身，他持牌的手形，力度，角度，都是相对固定的，只是洗几下，插牌的下位置每次略有区别。
但老张观察到，因为发牌人一天可能要洗几百千次，其实本身这工作很无聊，越往后发，越是一种简单的肌肉反射，洗的次数都差不多，如果能记忆出每次插牌的位置，应该能还原出一副牌大致的顺序。既使不那么准确，前几张明牌桌，他还是可以以此为依据，做一些修正的，至少他下一步运算的变量可以减少很多，对对手明牌之下那几张牌出现的形式可能，会有相对准确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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