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广州的航班上，大部分乘客都在睡觉，羊旭也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头脑里乱糟糟的，无数个问号在旋转，却一个答案也没有。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董理说不见面。她说不见面！
她的理由是今天晚上已经跟朋友有约了。搞什么啊，他们分开两个月了，他好不容易回一趟广州，她居然不愿意见面！朋友的约，就不能改期吗？借口，肯定是借口！
羊旭的心又乱有急，他很想马上见到她，问她是什么意思。然后告诉她，他有多想她，有多少次梦见了她。
坐他身边的谢羽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偶尔偏头看他，给他一个微笑。这次回来，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她跟羊旭说，自己要回来整理房子，并且将房子交给朋友帮忙放租。
航班到广州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楚萌萌派了车来接他们，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家。羊旭很想直接跟司机说去“幸福小区”，看看谢羽又作罢。回到公寓，看到熟悉的沙发，熟悉的玻璃花瓶，回忆一下就涌了上来袭击了他。
这套小小的公寓里，好像还有着她的气息。看电影的时候，她哭得就像个孩子，被他抱着的时候，她紧张得像个傻瓜，吊着他脖子的时候，她微闭着眼，微张着唇，睫毛忽闪忽闪的，就像个什么也不懂却要不懂装懂的笨蛋。
她说不见他！羊旭颓然，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董理在家做蛋挞。江冬冬和王湘都爱吃，她要多做一点。但是，她的手抖得厉害，糖的分量总是掌握不好，鸡蛋也打发得像锅肥皂泡，她忘了要往一个方向打了。
羊旭回来了。她看看时间，他应该下飞机了，再看看时间，这下他应该到公寓了。她想起那次他从云南出差回来，她在楼下等他，远远看到他，差点不顾一切飞奔向他。而他，一直微笑着，微笑着，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又是怎样激动地一把抱住她。
今天，没有人在楼下等他，迎接他的不过是一套空荡荡的房子。
董理将打好的蛋液倒入蛋挞皮，一个二个三个更多个，怎么也掌握不好量，蛋液欢快地溢了出来。她烦躁地拿起抹布，将它们全部扫入垃圾桶，彻底宣告失败。
她跟羊旭说不能见面，她说跟朋友有约，她并没有撒谎。但是，她却像是一个撒了弥天大谎的骗子似的，惶惶不安。
她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早已经决定放手的她，却那么害怕他说出“分手”两个字。前段时间，他们疏远了，冷淡了，继续下去，就该是彻底的结束了。
这样子的结束，她能接受，她已经在心理接受。但是，若要见面，听他亲口说出来，却是她不愿意面对的。人是多么奇怪的生物啊，自己能一次次提出“分手”，却没有勇气听别人提出来哪怕一次。
八点多了，王湘还没有来。董理正准备打电话给王湘，门铃响了。
“董姐，你真的在家啊。”来的是谢羽。
谢羽说自己刚刚从北京回来，到这个小区来见个朋友，拜托他帮忙把她的房子放租，谈完事，想着时间还早，就来见见董姐。
她其实可以不用解释这么多的。这么说，反而显得生份。董理一阵心酸，多年的朋友了，谁还不了解谁呢。
谢羽要回广州，她并没有提前说，群里连提都没有提一句。到了董理家小区，若是正常情况，总要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董理是否在家，绝不至于贸贸然直接来敲门。
唯一的解释是，谢羽她也是临时做出的登门决定，且内心非常矛盾纠结。
“我在家啊，我正等着王湘呢，快进来啊，”董理给谢羽拿拖鞋，“你回广州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谢羽说回来也是临时决定的，忘了说。
董理烧水泡茶，洗水果，拿零食，忙了一阵。谢羽说你不用这么忙，我飞机上吃过晚饭了。
董理说飞机上的饭可不好吃，还不如吃点水饺。
“你跟他说的一样，他也说不如吃点水饺。”谢羽说：“他就一点都没有吃，宁愿饿着。”
他？董理看着谢羽，明白过来，他是羊旭。他们一起回来的。
董理笑了一下，说王湘怎么还不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王湘接了电话，口气很急，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说孩子在楼下骑单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牙给磕坏了，现在医院呢，今天不能过来了，改天再约。
董理说好的，孩子的牙可马虎不得。
“孩子，孩子就是一个甜蜜的负担。”谢羽说。她在旁边也听了个大概。董理点头说就是啊。
谢羽拿出手机，说我给你发张照片看看。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羊旭抱着一个小男孩坐着，孩子大概一岁多，白白胖胖的，穿着背心短裤，露出藕节一般的胳膊和腿，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非常可爱。
“公司搞郊游活动，可以带孩子参加，这是一个同事的小孩，长得非常可爱。”谢羽说，“你注意看他的表情。”
董理说确实非常可爱，眼睛弯弯的，一看就喜庆。
谢羽笑了一下，说你注意看大人的表情。
原来，她说的“他”指的还是羊旭。他？他们如此亲密了吗？他的表情，有什么特别吗？
董理将照片放大，羊旭的眼睛一直看着小男孩，脸上是笑着的，可以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董理放下手机，给谢羽空了的茶杯续上水。谢羽想说什么呢，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董理等着她说出来。
“他那天非常开心，一整天的活动，他都跟这个小孩在一起，他非常喜欢孩子。”谢羽说，“你知道他喜欢孩子吗？”
董理想了一下，她和羊旭好像没有谈过孩子的话题，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但可爱的孩子，大家都会喜欢吧。”
“你不知道？”谢羽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但听上去却很刺耳。
董理不说话，看着谢羽。她有点明白谢羽的意思了。
“他非常喜欢孩子，他会是一个好父亲，但是，”谢羽终于说了出来，“你能给他一个孩子吗？”
你能给他什么？你年纪比他大那么多，你有婚姻，你也有自己的孩子，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想要一个孩子，那么，你能给这个男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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